她就只好恨恨地站起身,说天色不早了,该回家去了

郑氏也不留她,只让大儿媳妇陈氏送她亲娘出去。

陈氏前头一直没做声,跟着亲娘出了沈家,终于是没忍住出声埋怨道:“娘好端端的来送礼,没得把话扯到那胖傻子身上作甚?”

陈氏正是恼火的时候,跺脚埋怨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我是想让你婆婆知道,我们陈家是要出读书人的,往后指不定就鲤鱼跃龙门了,让她不看轻看你!”

亲娘当然是为了自己好,陈氏不是拎不清的人,很快冷静了下来,先赔了不是,又说:“我知道娘是为我着想,不过往后可别做这样的事儿了。得亏今儿个那傻子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开窍了起来。若是真让他丢了丑,闹起来,我婆婆把他看的比眼珠子还重,回头能饶了我去?”

“你说的是。不过我是真奇了怪了,从前那样的一个孩子。怎么突然好像变了个人一般?难不成真像你婆婆说的,他老穆家的人就是天生读书的料,一读书就聪明起来了?”

“就那穆二郎?”陈氏嗤笑一声,“娘不常往沈家来,不知道那孩子是啥样的废物秧子。今遭……估计也是他瞎猫碰上死耗子,或许就会那么几句。”

陈氏无形间还真的猜对了一些,今遭俩孩子只是比背启蒙的书,而且还是前两日穆二胖学了两遍的,所以记忆深刻。若是比对其中含义的理解,穆二胖肯定是不如正经上了一年学的陈大牛的。

陈家太太赞同地点了点头,“刚忘了问那傻子跟谁读书的了。不过我想着他那亲娘,跟你婆婆一样拎不清,肯定跟她无关。我知道了,那傻子肯定是跟他大哥读的,那能他比过咱家大牛可就太正常了。”

“不提他了,说回前头的,娘是真打算送大牛读书了?”

陈家太太笑着点点头,“大牛刚那是没发挥好。回头你且看吧,不出三五年,别说那穆家二郎,就是那穆云川,说不定都让咱家大牛比下去呢!”

陈氏就也跟着笑,说太好了,“等咱家大牛出息了,我看我那婆婆还敢不敢把眼睛生在头顶!”

母女俩越说越高兴,仿佛已经看见将来把郑氏、把穆二胖踩在脚下的日子。

…………

沈家这边,穆二胖看着陈家太太气呼呼地走了,有些忐忑地开口问道:“姥,我是不是做错啥了?”

郑氏立刻摇头说没有,“二胖咋这么说啊?你能做错啥?是那老婆子自觉丢脸,输不起!”

穆二胖听了这话想了想,又去看李氏。

李氏是最公道的人,方才穆二胖确实没做错啥,便立刻对他笑了笑,还悄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后头沈家几个男人从外头下工回来了,家里热热闹闹地开了饭。

因为知道下午穆二胖要来,郑氏早就准备好了几个硬菜,酱肘子、炖排骨、小鸡炖蘑菇……肉菜摆了半边桌子!

虽说沈家今非昔比,但到底在城里根基不深,这种好菜也不是经常能吃到的,家里的孩子乐得直呼今天是提前过年了!

饭桌上,郑氏又把穆二胖把陈大牛比下去的光荣事迹夸大说了一遍,简直要把穆二胖说成文曲星下凡。

沈老爷子和沈大沈二对穆二胖那也是十分疼爱,听了这话一个二个都笑得合不拢嘴,还开了家里的米酒喝上了。

和陈家太太想的一样,大家都没问穆二胖是跟谁读的书,下意识以为是他大哥教的。

吃完饭,沈老爷子又带二胖洗了个澡。

从前二胖就是姥爷帮着洗澡的,这次他没让,说自己能洗。

洗完,郑氏还拿香粉给他扑的香香的,这才让他去睡下。

沈家的宅子并不算很大,穆二胖就跟两个表弟一起睡。

平素里他是躺下随时能睡着的人,今天他躺下后没有立刻睡着,反而想起了很多事。

巷子口邻居嘲弄的目光,姻伯婆和大舅母那不带掩饰的鄙夷,还有他本来是怕姻伯婆不高兴,才答应比试的,没想到比完,她却气的直接走了。

明明是她自己说的,家里孩子比试图个乐子,那为什么她要生气呢?

他本来就比大牛大几岁,赢了几句背书不是很正常吗?

输给他,难道是很丢脸的事情吗?

更还有她姥提到了他哥哥,她们的目光就越发不屑,仿佛在说他不配是他大哥的弟弟一般。

这些人对他的不喜肯定不是今天凭空出现的,但是以前他怎么就没察觉呢?

让人不喜的滋味并不好受,起码现在的穆二胖有些消化不了这些情绪。

陌生的情绪在胸腔内翻涌,他很是无所适从,在炕上辗转了好久好久,都毫无睡意。

就在这时,穆二胖听到窗框上发出了“咚”一声轻响。

接着又是咚咚两声,穆二胖知道自己没听错,就穿衣服下去看。

一出门,穆二胖就看到了自家亲娘正扒在墙根底下,往窗户上扔小石子儿。

“娘,你咋来了?”夜深人静的,穆二胖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音。

她咋来的,当然是在家看到这傻儿子心情值忽高忽低半晚上了,不放心赶过来的。

也得亏年节上城里不设宵禁,不然她连城门都进不来。

沈翠把手里捡的一把石子儿都扔在地上,不以为意地道:“娘晚上睡不着,顺路过来遛遛弯。”

村里遛弯能顺路遛到城里?就算只有九岁孩子的心智,穆二胖那也是不信的。

沈翠眼前还开着光幕,看着他的心情值蹭蹭蹭往上涨,总算是放下心来。

“那娘进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