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季凡玲的信瞬间夺走了吕樟这段时间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力气,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摊在母亲的床上,他觉得很无力,自己的人生仿佛在一瞬间变了样子,他难道就是作为传宗接代的工具出生的吗?同时,他也觉得愤恨,母亲直至写下这封信的时候言语之中仍旧充满了对他的不信任,结合现在的状况,季凡玲似乎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自己的儿子辞掉了工作天天在家靠租金过日子的现状。
“你们这群混账!混账!”吕樟猛然从床上跳起来,他一把撕碎了季凡玲的信,然后对着一地的纸屑又踩又踏,像个疯子——因为母亲的管制,父亲的距离感在这一瞬间都有了别样的意义,这样的秘密能瞬间毁掉一个人。
晚上他垂头丧气的接了孩子回家,他坐在副驾座上看着两个低头看手机的孩子,心中涌起万千感慨,他们的出生何尝不是和自己一样,是为了延续所谓的吕家的血脉,真是无聊透顶,直至现在他都觉得与两个孩子没有什么联系,纯粹当他们是自己应尽的责任和义务,甚至他连两个孩子的名字都不太愿意提起——名字是季凡玲取的,他们对于吕樟来说就如同两个模糊,极有距离感的影子,但又有着千斤之重,死死压在自己肩头。
晚饭是没力气准备了,吕樟叫了一桌子外卖,等着何萍回来。
“今天吃外卖吗?”何萍放下包,吕樟冲她点点头。
“吃吧吃吧。”他跟两个早就喊着肚子饿了的孩子说了一句。
“你今天怎么了?”何萍明显发现丈夫脸色不对,她下意识问了一句。
“先吃饭吧,等下和你说。”吕樟有气无力的样子,何萍还以为他下一秒就会瘫倒在饭桌上。
乘着两个孩子写作业的空当,吕樟把事情的前前后后经过和何萍说了,他实在需要一个倾诉对象。何萍表面上平平静静地端着茶,内心实则已经起了波澜,她没想到从未见过面的公公为了实现传宗接代的目标能够使出这样的手段,而婆婆刚死没多久就要再一次地从地下被拉出来当成刺激又可怕的故事反复念叨。
“听你这么一说,我的运气似乎还算好的。”何萍暗自感叹了一句,她看着双眼发红的吕樟,拍了拍他的背。夫妻两人那天睡在一张床上,吕樟好歹寻到一点儿似是而非的温存。
周六上午柳沉开车带夫妻二人前往疗养院,找到了那位何力医生。
“玲姐姐的事我听说了,想不到她走到了前头。”何力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整个人十分瘦小,勾着背,领着三人在铺满日光而寂静无声的走廊里穿行。
猛然间一声可怕的嚎叫划破了这点宁静,吕樟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