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离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那只能说你的眼力差差的。我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你当然是个魔头!”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嗓音。
燕离一听,脸上顿时浮出惊喜,快步迎过去:“先生,您也脱困啦?”
“她们怎么会在这里?”翠儿心中一凛,只见前方的甬道走来一大一小两个女子,赫然是沈流云与芙儿。
“主人。”芙儿并未像往常那样扑过来,而是一脸担忧地看着。
燕离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沈流云面前,笑道:“你们怎么跟来了,我不是留了字条吗?你们回永陵等着就好了,这里很危险的……”
相比于前途的彷徨,眼前人无异于定心丸。
沈流云咬着贝齿,突然抬手。
啪!
脆响在甬道里回荡。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地打在燕离脸上。
翠儿惊呆了,本想发声质问,但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不敢开口了。
燕离摸了摸被打的脸,强笑着:“我瞒着你们来冒险,是我的不对,你打我是应该的。”
沈流云什么也没说,再一次挥手。
啪!
快的让燕离无法反应,另一边的脸,便又被打中。
“过分了!”他既感无辜又觉愤怒。
“很疼?”沈流云冷冷地问。
平心而论,她的手不重,可这与其说是疼痛,不如说是一种羞辱。
沈流云冷冷道:“十多万无辜的人被活活烧死,难道他们就不疼?”
燕离浑身一震,脸色忽而苍白起来。
“他们已经死了,而苦难却还远未结束,还要被你们折磨,到底谁更痛?”
“我……”
沈流云情绪激动,直接打断了燕离:“生命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亵渎!对自然的亵渎,对生命的亵渎,你怎么如此残忍!你还是个人吗?”
燕离的胸膛急速起伏,忍不住大声道:“是!我不是人!我是恶魔!我冷血残酷!连三岁小孩也不放过,你满意了吗?”
沈流云忽而满面哀伤,两行清泪滑落下来:“小梵,你知不知道,每个被你杀死的人的痛苦,都会转嫁到你身上;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痛苦,我就有多痛苦。”
所有的愤怒忽然的烟消云散。
燕离闭上眼睛,“可是姑姑,结局是不圆满的。”
{}无弹窗这是一个黑暗的地宫的甬道。
每隔一段墙壁,就有一个类似于嵌槽,幽幽的方形的小洞口,这时其中的一个忽然的探出一个脑袋来。这个脑袋的头上长着一颗老大的肉瘤,此行却是没有别人这样长着,正是顾时雨。
顾时雨的身材略清瘦,所以很轻松就爬了出来,落在甬道里。
他一落地,壁上的灯便亮了起来,得以看清甬道的全貌。
通体的墙面都是由石砖垒成,每块石砖上都刻画着一张狼面纹,看起来就好像无数张脸铺成,九天十地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脸包围着你,每张上面的眼珠子,都好像在盯着你冷笑,精神抗压的能力差一些的,恐怕会瞬间崩溃。
顾时雨神色若常,正要举步走,突有所感,望向下一个幽幽的方形的小洞口,也正探出一个脑袋来。
这一个就没他那么清瘦了,而且身上穿着盔甲,笨重如狗熊。等他终于从洞口里钻出来时,已有些喘气,“嘭”的落在地上,壁上的灯就亮了,得以看清甬道的全貌;而非但于甬道的全貌,还有一个格外威严的人。
“顾大人?”这位卫士惊得非同小可,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做梦,还是在……做梦,反正一时之间大脑处于僵滞状态。
顾时雨微微眯眼,忽而暴起,掐着卫士的脖子,顶在了墙壁上:“卫尉司的人,怎么会在这里?你是谁的手下?”卫士自身的,和那一身盔甲的重量,仿佛没有似的。这一突如其来的,简直让他以为是朝廷设的陷阱。
“我,我是王将军……”
“哪个王将军?”
“王元朗……”
“除了王元朗还有谁?王霸呢?”
“没,没了……”
顾时雨神色略松,道:“就是说,这是你们私自的行动,没有报给朝廷知道。”
“是……”
“那你就可以去死了。”顾时雨五指用力,扭断了他的脖子。冷漠地望着他的尸体,“你能窥破这个胡族陷阱,足见天资,可惜不能让你活。”
突然,他的额头上的肉瘤颤动了一下,脸色骤然一变,原地坐了下来;肉瘤忽然的干瘪,仿佛流走了空气的气泡,而与之相对应的,他的脸上爬上了一条条蚯蚓般的筋,他的脸因此强烈地抽搐着。
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倒在尸体边上,强烈的剧痛蔓延至全身,而全身都跟着强烈抽搐;如果掀开他的衣服看,就会发现他的全身上下都凸起一条条蚯蚓般的筋,仿佛有什么暗红色的液体在里面流动。
修行者的“杀辱魔劫”里面,有一样劫最是无解,那是先天的不足而导致的绝症。
顾时雨正是得了这样的绝症。他的病对于修行者而言,是一个恐怖的噩梦,这个噩梦的有个名目,唤作“黑血病”。
黑血病的最主要特征便是血液和元气不能相容。
元气会破坏污染黑血病患者的血液,会使得血液坏死。初始个月病发一次,渐次激烈,到顾时雨这个年纪,这样修为,个时辰就会爆发一次,挺不过去就会死。
黑血病无法祛除,无法用药物治疗,想要活命,要么废去修为停止修行;要么不断破境,用强大的修为来对抗病魔;要么,便是利用某些天材地宝,来净化洗涤血液。
“我不会死……我不会放弃……我一定要拿到冰魂幽露……”甬道内回响着他的沉闷的咆哮声。
不知过去多久,那些暗红的筋平复下去,额上的肉瘤也逐渐充盈,而似乎又比原先更膨胀了一点。
顾时雨喘着气坐起来,伸手摸着额上的肉瘤,强忍着将它攥碎的冲动,从怀中取出一张面具,戴在脸上,仿佛就遮住了耻辱的印记,于是得到了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