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让他说完吧。”沈流云淡淡道,“曲尤锋,这是你最后的自救的机会。”
曲尤锋迟疑了一会,不敢看张大山,低着头说道:“我恨燕离,恨燕离夺走了小师叔的寿命,追杀燕十一的途中,我怕李邕杀不了燕离,于是去堵截,不料重伤了小师叔;后来我……鬼迷心窍,是燕朝阳救了小师叔,我丢了一只手,又怕师傅责怪,才撒了弥天大谎……”
“畜生!”
张大山快步走过来,重重的一巴掌将曲尤锋扇飞出去。
曲尤锋的半边脸立刻肿得老高,仍忍痛爬起来,跪在地上哀求:“师傅饶命,师傅饶命,徒儿再也不敢了,师傅饶命……”
张大山快步走过去,又是一巴掌。
曲尤锋的另半张脸也肿起来,仍忍痛爬起来,痛哭流涕:“师傅,师傅饶命,徒儿再也不敢了,师傅……”
张大山抬起的手顿在半空,竟微微颤抖着,这位亲身经历过“鬼神盛宴”的黑暗时代的近百老人,此刻眼眶通红,愤怒和心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你这个孽畜,你怎么敢……”他不禁老泪纵横。
曲尤锋痛哭道:“徒儿知错了,求师傅,求陛下饶了我,我一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张大山最终颓然地放下了手,走到了姬天圣的身前,双膝着地:“陛下,锋儿毕竟还是个孩子,请您看在他及时认错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似乎晃眼之间,真正的步入了迟暮,充满了悲凉和无奈。他痛恨罪恶,他的一生都在和罪恶做斗争。可当事情发生在他头上时,他选择了包庇罪恶,和一直秉承的信念相互冲突。所以他无法面对自己。他再也无法理直气壮地声讨罪恶,因为他自己就是罪恶本身。
姬天圣有些犹豫。对她来说,真相是她所期望的结果。不过,曲尤锋就算断了一臂,也还是半个修罗榜高手,皇朝正处在风雨飘摇的时期,不该在这时候损兵折将。可是,如何安排曲尤锋,就很可烦恼了,继续留在书院,显然不合适,还要顾虑沈流云的感受。
所以她左右为难。
杨安忽然低声说:“陛下,长平萧门近来很是不安分。”
姬天圣眸光一亮,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张大山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判个流放三千里,以观后效,西北苦寒,就那里吧。”
张大山也是人精,结合杨安的话,立刻就领会过来,只要曲尤锋不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不需要多久,就能重新出仕,以他的身份修为,最少也会是一州刺史,虽然比不过监院,总算还是位高权重。
他感激地说:“多谢陛下。”
曲尤锋大喜,连连磕头:“多谢陛下,多谢师傅。”
“你们在擅自决定什么?”就在这时候,一直被忽略在旁的燕离忽然开口。
“大胆。”杨安捏着嗓子道,“燕离,你虽洗清了嫌疑,但你救助异族奸细之事,罪证确凿,此处安有你说话余地?”但对上燕离眼睛,他立刻就浑身哆嗦起来。
毫无预兆的,燕离突然冲向曲尤锋,如同移动的死怨之力的狂潮。
包括曲尤锋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因为没有人认为燕离敢在这时候出手。
嘭!
曲尤锋在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被一拳打成漫天的血雨。
燕离沐浴在漫天的血雨之中,满脸的冰冷邪恶:“把我的不吉送给你。”
{}无弹窗“住手!”
就在这时,院子里的人终于赶来,为首的自然是姬天圣,身后跟着杨安、般若浮图以及叶晴。
然而晚了一步。
嗤!
沉闷的利器入肉声,在静谧的山林中格外刺耳。
叶晴捂住嘴,没让惊呼声发出来。
般若浮图捏了个菩提印,摇头叹息一声,念起了往生咒。
姬天圣忽然被一种锥心的痛苦所包围,仿佛失去了最珍贵的宝物,这让她呼吸困难,脸色不由得煞白,有些摇摇欲坠。
叶晴慌忙上来扶住她。
“朕的命令,已经是废话了吗?”姬天圣愤怒地质问。
“张大大大山……你大大大大胆……”杨安颤抖着指着张大山,“竟竟竟敢不将……陛陛下放放放在眼里……”
然而张大山不应。非但不应,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燕离身上。
薄如蝉翼的剑器,闪烁着暗银色的光,那是一种撕裂的力量,仿佛任何事物碰到它,都会碎成齑粉。这是张大山苦修数十年得来的,独属于他的剑势。可是一只手,如同铁钳一样抓住了它,使它背离了主人的意志。
手是燕离的手,他并没有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只是让致命的一剑偏离心脏的位置。
“陛下,不杀此子,后患无穷。”张大山缓慢而坚定地开口。
“我在黑暗中挣扎了几千年,却又遭受无法忘怀的剜心刻骨,强烈的血腥味吸引着我,现在还有谁,来为我加冕?”
邪恶而且冰冷的嗓音响起。
“无边际的黑暗,埋葬着永夜的孤独;透入骨髓的冰冷,像香醇醉人的血液流遍全身,数千年不辍;我一遍遍祈求,一遍遍祈求光明和温暖,可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祗却对我视而不见。”
燕离的额上浮现栩栩如生的龙吞剑的咒印,咒印的力量迅速扩散开来,将他的皮肤染成暗灰色,就像一个从深渊来到现世的魔头。
“这是?”般若浮图神色微变。
“已经有足够的理由除掉你。”张大山冷漠地说罢,抬剑猛刺。
狂暴的死怨大潮,从燕离的身上汹涌而出。
张大山的剑,与燕离的心脏还有半尺距离,就再也无法寸进,并发出雷霆般的激烈的声响,大量的死怨之力被剑上的毁灭力量震开,四周的果树但凡碰着一点,立即枯萎,腐朽成灰。
“蝼蚁,别用肮脏的剑碰我!”
燕离厉叫一声,挥赶苍蝇一样,将张大山的剑给弹开,而后整个人如炮弹般从地上弹射而起。
张大山猝不及防之下,被撞个正着。
旁观的人只见两人如流星般冲天而起,以快逾闪电的速度,划了一道抛物线,砸落在更远的地面上。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