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明月当空照

一剑倾国 一介白衣 4200 字 11个月前

不多时琴已就位,李香君本想让燕离先奏。

谁知矮胖青年身后的清高男子突然上了台,径自坐在了琴台前,他的眼底深处有着不着痕迹的爱慕,凝望着李香君,道:“涂山县鲁崔彻,请香君姑娘指点。”

李香君听了这话,心里顿时一沉,因为她知道,燕离输定了!

鲁崔彻是邻县琴道大家,五年前,他在瞭望峰上奏了一曲《将军令》,使武神军士气沸腾,竟反守为攻,最后更是反败为胜,名头比她还要响亮,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京都权贵的宴饮名单上,他可是常客。

果然,鲁崔彻一曲《凤求凰》,将本人的理想、对知音的渴求、旨趣的高尚等韵律表现得淋漓尽致。

李香君不得不承认,即使是楼里最好的琴师,也不可能达到他的境界。

她认为燕离已经输定了,所以打算替他说两句好话,毕竟只是青楼乐师的程度,怎么可能跟鲁大家比较?输赢更是无从说起。

“先生果是……”她忽然顿住话头,有些惊讶。

因为燕离不知何时站在琴台边上,十分认真地看着鲁崔彻:“轮到我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龟公满脸的不可思议,仿佛看白痴一样,道:“你还要弹?他可是鲁大家啊!”

燕离挑眉,道:“胜负未分,为何不弹?”

如有无形锋芒,刺得龟公呼吸一滞。

矮胖青年冷笑一声,道:“任谁在香君美人面前,都想表现一番,让他弹好了,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

李香君蹙了蹙眉,她十分不喜欢燕离抢出风头的行为,在她看来,燕离就如矮胖青年所说,想在自己面前表现,终究是个不成熟的少年。

铮!

在众人或嘲讽或不屑的目光下,燕离弹响了第一个音。

只第一个音,李香君的神色就是一动。

本来眼中只有李香君的鲁崔彻也停下了脚步,他霍然回身,死死盯着燕离的手。

铮铮!

颤若龙吟、清如溅玉的琴声悠然响起,赫然也是《凤求凰》。

前半段与鲁崔彻弹的不差毫厘,让人听得如痴如醉,便是不通音律的,心绪也随之高低起伏,缠绵悱恻。

后半段曲调不变,可本该热烈奔放而又诚挚缠绵的琴声突然变得哀婉凄凉、悲痛难当,让人不由潸然泪下。

待众人心有戚戚时,瑶琴悠音不止,并发“锵锵”之音,似有杀伐之意,两音忽高忽低,蓦地琴韵突变,似有三四具瑶琴同时奏响,悠扬的愈发悠扬,哀婉的愈发哀婉,铿锵的愈发铿锵。

琴声虽然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心,只听得众人心潮澎湃、血脉偾张。

又听了一会,如同一具一具琴音收尾,哀伤的悠扬的铿锵的,逐步落入低谷。

李香君心里忍不住的怅然若失,忽有所感,侧头看婢女,只见她的泪水正涔涔而下。

突然间“铮”的一声急响,琴音立止。

霎时间四下里一片寂静,惟见窗外明月当空,清辉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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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弹窗临安郡是个很敏感的地方,因为地处并州战场。

临安郡又是个很特殊的地方,因为郡内有个叫青雅集的县城,城内有一家翠烟楼,号称娇丽三千,乃是整个并州当之无愧的头号勾栏。当然,娇丽三千那是夸大了,三百却还是有的。

但哪怕只有三百娇丽,却也足以让它成为仅次于京都永陵第一销金窟——彩云坊的流金淌银的肉店。

而在三百娇丽当中评选出来的花魁,虽算不上天下第一美人,在西北冀、并、岭三州却也是当之无愧最娇艳的一朵花。不知有多少嫖客砸锅卖铁,却连她的面都见不着;不知多少权贵争锋相对,为了这朵花的归属闹得不可开交。

她的名字叫李香君,这是一个,仅凭名字就足以让人想入非非的女子。

李香君的香闺,作为无数男人梦寐以求的幽阁,自有一番别样的意蕴。

只见外间书画古玩陈设有致,琴瑟琵琶俱全,玉案四台,双柱各挂笛箫;

西面有垂帘,帘后有几个书架,坐北处置一台书案,列有笔墨纸砚。右面墙上挂着一幅晦涩不明的字画,画的是如蝗灾般灰蒙蒙的雾里头,隐隐有个孤单无助的纤弱背影,几句简词,题词的正是一百多年前有“书圣”美誉的灵帝;卧榻在东,掩映在薄幕后,卧榻旁是梳妆台。

李香君正坐在梳妆台前描眉。

十八岁的李香君,比三年前被评为花魁时增添了不少风韵,柳眉又细又长,丹凤眸内似蕴有烟雨之渺然、寒潭之清冽、诗词之雅致,一如她丽若朝霞的脸容,一颦一笑间便有万种风情。

勾栏规矩,未“梳拢”的姑娘不能梳髻,一头水亮顺滑的青丝披在翠绿水罗烟上,内里是袒臂月白长裙,褶皱上绣着青竹,看着十分清吟。

对这一切,翠烟楼的老鸨感到十分欣慰。

可是此刻,她却是满脸的愁苦之色:“我的好香君,你倒是应个话呀。”

李香君檀口微启,道:“妈妈,我告诉过你很多次,我不想见他。”

她的声音字字珠圆玉润、浑圆饱满,听在耳内,分外享受。

老鸨通常有很多手段对付不听话的雏儿,可李香君跟一般雏儿不同,身娇肉贵,断一根发丝都能让她心痛半天。

“那柴大公子有什么不好?”老鸨拔尖声音,“柴家是青雅集首富,而且柴大老爷是京兆尹的妹夫,柴二公子更是被宫家老爷收为弟子,你难道不知道,那宫老爷可是整个临安郡最强的修行者,连那些横行霸道的强徒悍匪都不敢招惹,恶了柴家,翠烟楼也保不住你!”

修行者追寻超脱和长生,代表着力量与毁灭。

自“真名觉醒”为始,先有后天武道,共分九品。下三品武人,力可搏牛;中三品武者,已领略天地元气的妙用;上三品武夫,无一不是以一敌千的强者。

宫家老爷便是一品武夫,位于武道巅峰,纵是放眼整个神州大地,也是为数不多的佼佼者。

李香君放下画笔,看了一眼老鸨,道:“妈妈,开门迎客,原是香君本分,无论来的是贩夫走卒还是天潢贵胄,只要妈妈过眼,香君无不奉为上宾。我不见柴大公子的缘故,难道妈妈还不清楚?”

老鸨皱眉道:“如玉的死,你还是放不下?”

李香君默然。

老鸨叹了口气,道:“也罢,今日我便以你身子不适为由推拒了,下回可不能再这么由着性子了。”

她往外走了两步,顿了顿,道:“鹿苑缺个乐师,找了几个在挑,我怕那些人挑不到好的,你去一趟吧。”

鹿苑是整个翠烟楼的核心,有专门的宴场,有很多贵人就在这里宴客,助兴时不免要有歌舞,来这里都是有身份品位的,一般乐师当然不行,所以挑选乐师就尤为重要。

李香君到时,龟公已得到消息,连忙媚笑着迎上去:“劳李大家掌眼了。”

李香君微微点螓,道:“都在这里了吗?”

“都在了,给您介绍介绍?”龟公道。

“不急。”

这是其中一个宴场,数个年纪不一的男子站在台上,一字排开。

他们看到李香君,一个个眼睛发直,悄悄地咽着口水。虽然早就听过花魁的大名,可是亲眼看到,还是忍不住的心神摇曳,难以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