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打了一个赌

九洲异志录 映日花红 1280 字 6个月前

此时风雪正急,夜色昏暗。成林来到北门外,遥望可见一颗星光闪烁,颇为显眼。待走近一瞧,却是一处四面漏风的破落小庙,庙中空地上燃着一堆篝火,在夜风中忽明忽暗。

他翻身下马,走入庙内,见那篝火乃是新燃,四下却无一人。正自思索间,忽听得哈哈大笑,一个身影已奔到门前,蓬头垢面,满身黑污,不是老叫化又是谁?

他入得庙内,一见到成林便嘻嘻傻笑。成林问道:“老人家,你笑些什么?”老叫化嘿道:“我在桥上那般对你,你不来恼我,却管我笑什么!”成林摇头道:“在下并未恼你。”老叫化笑道:“不管你恼不恼我,眼下我肚子饿得慌,可没功夫搭理你!”说罢往火堆旁一坐,从怀中掏出个灰布包裹,打开来却是许多吃剩的菜食骨头。

成林见老叫化吃的都是残羹冷炙,酸臭坚硬,常人如何吃得?又想起方才来的路上在城北好像有一家小酒馆,便说道:“老人家,这些东西吃不得,快扔了吧!”老叫化斥道:“猪狗吃得,我为何吃不得?你叫我扔了,去喝西北风吗?”捡起一块吃剩的骨头便啃起来。

成林微微叹气,出了庙门,不多会又折回来,手里捧着一只烧鸡,几斤卤牛肉还有两袋烧酒。老叫化先是面露喜色,忽地又一脸怒色,气道:“谁叫你多管闲事,当老叫化稀罕这些酒肉吗?喏,我知道了,你和那牛鼻子道士定是一伙的,是不是?”

成林一怔,说道:“老人家,在下并不认识什么道士。”老叫化看了他一眼,自语道:“那牛鼻子满嘴的胡话,你却心眼很好,想来不是一伙的。哎,你只顾自己好心,却又害的我打赌输了,真是气人呀!”

成林暗道:他打赌输了怪我作甚?他说又输了,究竟怎么回事?忽听老叫化叹气道:“罢了罢了!叫化子打了半辈子赌就没赢过,也不差再输这一次。”接过酒肉闻了闻,笑道:“真是香,嘿嘿,可不能浪费喽!”随手撕下一块鸡腿,递给成林道:“别说叫化子我吃独食,这鸡腿就送给你好啦。”

他满手泥污,成林也不在意,接过来咬了一口,老叫化见了只是含目而笑。成林满腹疑团,与他又对饮了些许烧酒后问道:“老人家,你方才说与人打赌,却是何事?”

老叫化呸地吐出口水,怒道:“说起那臭道士,我就来气!”饮了一口烧酒,续道:“前两日在乌岭镇,他自称仙人,在镇子上骗吃骗喝。这种江湖相士我可见得多啦,便说了他几句。那臭道士神气的很,说他算卜精深,对事物所料不差,我若是不服气,就与他赌上一赌。我问他赌些什么,那时你们车队恰巧经过。臭道士说这队镖车去往吴家庄,需得明天日落前赶到,那吴庄主还有六成的佣金没有付清,便作个赌,说你们定能拿到佣金。我却不见得,听说吴家庄的庄主为人精明,很是老奸巨猾。心想若是你们误了行程,这佣金必定打了水漂。于是我便在鹰愁涧上故意睡觉,好阻了你们的去路。”

成林这才恍然大悟,说道:“难怪我与老人家素不相识,你却百般刁难。”老叫化喝了一口烧酒,笑道:“这打赌的事儿,用些手段也不算得什么。我在石桥上睡了一夜,见你为人侠义,便猜测你不会出口讨要佣金,你既然不提,那吴庄主必定装个糊涂。哎,也不知臭道士灌了什么迷魂汤,姓吴的硬是要送上佣金,我可不是打赌输了嘛!”

成林闻后,觉得有趣,强忍住笑意,问道:“那后来呢?”老叫化道:“后来我就来到这破庙里生火取暖,正想吃些白日里讨来的食物充饥。那臭道士又忽然跑进来,我只道他来笑话于我,便说话不带好气。谁知臭道士只说他赶巧路过,要在这里等人。”成林心中一动,忖道:莫非这个道士就是吴庄主所说的老神仙?

老叫化自顾骂道:“他个牛鼻子只管等人就是,非要拿出个葫芦喝酒,馋的我酒瘾大发,便向他讨口酒喝。谁知那臭道士却是冷笑,说我面额光鲜,生的一副好命,待会儿自会有人送来美酒香肉,又何必去贪图他的酒水。我一瞧外面黑漆漆的,风雪甚大,哪里肯信。哼!老叫化见多了人世白眼,你不给便不给,何必说些浑话蒙我!臭道士见我不信,又要与我打赌。”

“我本就不服气,他要作赌正合我意。臭道士说上一次不过是随便赌赌,这次却得带些彩头,方觉有趣。我说好哇,老叫化身无分文,你却要赌些什么。臭道士笑笑,指着腰间的酒葫芦,说他若是输了,便将葫芦连带好酒一起送我。我瞧那葫芦赤红锃亮,很是喜欢,便问他若是我输了呢?臭道士说若是他赢了,我得去青鸾山下帮他送一样东西。”

成林“啊”了一声,说道:“那青鸾山位于西方,距幽州甚远,你若是输了,如何去得?”老叫化斥道:“你还未赌,却怎地先想到输字?老叫化四方乞食,走惯了远路,这又算的了什么!”成林点头称是,问道:“那后来呢?”

老叫化回道:“那臭道士嘿嘿一笑,让我等着瞧便是,然后出门去了。我心想若是他随便差个人过来,我岂不是输了,于是起身跟着他。走了一会,我见他一路向北,并未耍什么手段,便折了回来,谁知却看到你在庙中。我初时便觉糟糕,待见到你两手空空,又十分欢喜,心想这次总算是赌赢了。谁知你却又跑去买来了这些好酒好肉,岂不又算我输了?”

成林致歉道:“老人家,都是在下的不是,真是对不住啦!”老叫化将半只鸡塞进嘴里,三吞两咽的吃下肚去,又猛喝了两口烧酒,用袖子抹了抹嘴边的油腻,笑道:“你也是出于好心,这事怪不得你。嘿嘿,只要有酒有肉,输个赌却又算的什么。”他吐出嘴里的鸡骨头,又道:“我倒是忘了问你,黑天雪夜的,你跑来这座小破庙做些什么?”

成林道:“在下是寻人而来,想必就是与你打赌的道长了。只是他约我在此地相见,却不知为何又要独自离开,真是捉摸不透。”老叫化略一沉思,忽地大叫道:“好个臭道士,真会使诈!”成林正感不解,他又自顾说道:“臭道士一早就算计着我这个老叫化,便事先诱你前来。他定然对你的品性十分了然,这才信誓旦旦地与我作赌。眼下他的目的既已达到,自然溜之大吉啦!”

成林细细思量,也觉莞尔。老叫化“臭道士”“牛鼻子”胡乱骂了一通,最后气道:“他这般诡计多端,戏耍你我,真让人咽不下气,我这就去寻他!”便要起身。

成林唤一声:“老人家!”忽地惊在当地,就在这须臾之间,老叫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冲到庙门外。成林依门而望,只见此人步履稳健,轻踏绝尘,竟不带起一星泥雪,哪里像个年老的乞丐?那满天的雪花四散飞舞,眼看就要落到他的身上时却又蓦地弹开,仿佛全身上下都被一层气罩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