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龙文又是一阵狂笑,恶狠狠说道:“不错,你当日赶赴京城,正是我买通权贵,诬你狂言,而后一纸诉状递上皇庭,这才将你功名一撸到底,困在京师。而后告知翘儿你死在狱中,她这才最终嫁给我了,如不如此,她哪能死心下嫁?”
徐文长听闻此言,青筋暴跳,双臂用力就想起身,罗龙文脚上用劲,用判官笔顶住徐文长的咽喉,嘴里恶狠狠说道:“徐渭,别动。”
徐文长脸色铁青,怒目相视,牙齿咬得咯吱直响。
此刻王翠翘听了罗龙文的话,也是怒瞪罗龙文,嘴里说道:“你好歹毒。”
那罗龙文此时突然轻声软语地说道:“翘儿,你难道体会不到我对你的良苦用心吗?自那日燕子楼见你,我就发誓,一定要得到你有,一定要得到你,不惜一切。”
紧接着罗龙文突然音调一变,声音尖利,让人听来毛骨悚然,只听他继续说道:“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徐海竟然趁我不在,偷将你从杭州府偷走,他如今竟然痴心妄想,还想投降,再与你一同隐居山林,双宿双飞?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夺妻之恨,我岂能不报,之前我就建言胡宗宪,徐海降时,斩尽诛绝,谁知那胡宗宪这蠢材拘泥不化,不听我言,他岂知我罗龙文的手段,徐海那日身无寸铁,到海宁卫投降,我就趁机告诉监军赵文华,徐海诈降,意图偷袭海宁,胡宗宪糊涂不觉,恐怕海宁不保。
那赵文华虽然只为监军,名义上是胡宗宪的下级,但是他干爹却是之前的首辅严嵩,因而胡宗宪也对他没有办法,这赵文华早已被我买通,因此不经胡宗宪,亲带兵丁,等徐海一上岸,就将其围在海边,那徐海仗着武功,竟然负隅顽抗,最后眼见无望,投海去了,也算是便宜了他。”罗龙文说的是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王翠翘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盯着罗龙文,一声不吭,罗龙文此刻又变回了方才的轻声软语,说道:“翘儿,如今徐海已死,等我再亲手杀了徐文长,到时你就再和我一起回到杭州,这次就再也没人能拆散我们了?”
王翠翘只是冷冷地说了句:“你还觉得可能吗?”
罗龙文登时暴怒道:“既然如此,我得不到你,谁也别想得到,我这就亲手毁了你。”说着目露凶光,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判官笔。
此刻斜阳正浓,海水被霞光染上了一片闪闪金黄,鲜红的火烧云浮在远方的天空,王翠翘抬头望了一眼这无边的美景,用手指抹去眼角泪水,微微一笑,说道:“不用麻烦你了。”说罢突然爬起身来,倒退几步,转身登上岸边一块大石,面朝西方,高声哭喊:
“明山,明山,我负尔!我负尔!失尔得此,何以生为!九泉稍待,翘儿即来!”
随后秋波一闭,双脚腾空而起,身子顺着百丈悬崖瞬间坠下,消失在那金光火红的一片碧蓝之中。
徐文长和罗龙文同时啊了一声,罗龙文快步向前,想要上前去拉,怎奈已经不及。
徐文长此刻不顾一切,翻身而起,双脚点地,手往前伸,身子瞬间离了悬崖,追着王翘儿一跃而下。
那罗龙文此刻像木雕泥塑一般,愣愣地望着王翠翘和徐文长坠崖的地方,突然仰头,冲着无边的天海,发狂一般高吼道:“翘儿,翘儿,为什么?”
这时,一个阴沉的声音在罗龙文耳边响起:“罗公子,我看你也跳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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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苍羽虽然明知道结果是什么,但此刻听徐清瑶如此说来,不由得心中也是一凛。只见徐清瑶手捻茶杯,颇为伤感,继续讲起。
梅林郎君胡宗宪用徐文长之计,劝降徐海,徐海为了爱妻,下定决心,整编手下,即日请降。
徐文长得知王翘儿不要封赏,只求和徐海能做对寻常百姓,不再问世事,仰天长叹,心中颇为凄苦。
眼见约定时日已到,徐海和爱妻在海边道别,徐海言及一旦受降,就接王翠翘团聚,从此隐居山林,长相厮守。
王翠翘眼含热泪,送了徐海上船,依海而立,想到日后能够伴着徐海安稳过活,也就没有任何奢望了。
说道这里,徐清瑶似乎有感而发道:“王翘儿哪里知道,她和徐海这一别,竟然从此再无相见之日。”
秦苍羽心知结局,也是默然不语。徐清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自此之后王翠翘日日来到海岛西面百丈崖上,翘首以待,期盼徐海的大船能从远处海平线升起,徐海恢复百姓之身,来接自己,一晃一月过去,徐海就好似泥牛入海一般,王翠翘也日渐忧心,每每以泪洗面,这日又见日头西沉,还是没有来船,绿珠搀扶着王翠翘刚要转身回去,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呼喊:“翘儿。”声音激动发颤。
王翠翘如同电击一般,浑身一震,愣在原地,而后眼中热泪涌出,轻转身躯,面向那人。
只见那人此刻鬓发蓬松,胡须杂乱,眼带血丝,浑身衣衫被海水浸的湿透,手握长剑,正是当年自己日思夜想的爱郎徐渭徐文长。
多年未见,怎知在此地重逢,王翠翘先是满脸诧异,不知道徐文长此刻怎会来此,而且如此落魄,哪有当年玉树临风,倜傥潇洒之形状。
随即王翠翘心中酸痛,颤巍巍伸出手来,快步上前,边跑边哭道:“徐郎啊徐郎,你好狠心,为何你一去三载不归,音信皆无?你可知当初错听了你的死讯,翘儿为你流了多少泪,伤了多少心吗?”
徐文长望着王翠翘晚霞中的身影,眼中也淌出热泪,心中更是百转柔肠,步履蹒跚向前,一把抱住王翠翘,王翠翘顿时声泪俱下,徐文长也是泪满衣衫。
夕阳如血,晚霞如织,时间好像凝固在了此刻一般,只有那海水冲击到岩石上发出的哗的一声长鸣。
片刻后,王翠翘虽然还是泪流满面,但心情渐渐平复,已然想起自己已是徐海之妻,摇了摇头,哭道:“如今你我相负彼此,再逢无益。”说着用手撑住身体,离开了徐文长的怀中。
徐文长刚想用手轻抚王翠翘的缕缕青丝,见王翠翘突然推开自己,不由得双手僵硬在半空之中,痴痴地望着眼前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王翠翘抹了抹眼泪,说道:“徐郎,如今翘儿已是徐海浑家,只叹此生有缘无分,徐郎,你我还是莫要再见了吧!”
听闻王翠翘说起徐海二字,徐文长心神一震,顿时想到自己的来意,当下紧闭一下双眼,勉强克制心神说道:“翘儿,大事不好,一言难尽,快随我逃命去吧。”
刚说完,就听一阵笑声从徐文长身后响起:“徐渭,早算定你要来此,我已经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