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送别

月*******人 梵说 1727 字 8个月前

依旧俊朗的脸庞却满是泪痕,“娘,山风说您是革命党,是烈士。可你儿子不是,你儿子是懦夫。”

他抽泣着,一手扶住井沿,“您为什么那么有勇气可以去死,井里那么黑,井水那么凉。娘,你知道吗,我咬紧牙关,被打了几十鞭,我低下头都能看到胸前的肋骨,你知道有多疼,他们说,再打下去,我就会残废。”

月白抹了好一把泪,还是有抹不净的泪珠滴在新生的草叶上,“我渴望光明,但我死了,又如何得见光明。娘,我是不是错了。”

他朝着井口磕了一个头,手上抓着地上顽强生长的杂草,指甲深深陷入泥土。“娘,是我把朋友出卖了。是我,是我…您打死我吧。”

小鸾在墙外听到这句,着实吓了一跳。她不是背叛者,她不是汉奸,从来都不是。脚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踩上了杂草上的小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谁?”月白在墙里面,站起身。

他走出月亮门,看到惊慌失措的小鸾,手中拿着一方金牡丹手帕,在夕阳的余晖中折射的光芒越越亮,晃住了他的眼。

“你…为什么要嫁祸于我?”小鸾走上前,忍着委屈,就要上手捶他。

“你都听到了。”月白低着头,又抬起头,“你听我解释。”他抱住她,死死的。

她努力挣扎着,他却不給她一点余地反抗。

他摸着她参差不齐的短发,将自己的头放在她的肩上,“我也不想,可我还想继续做革命,我还想继续抗日,再給我个机会吧。”

小鸾还在不断挣扎,“那你就让我做替罪羔羊吗?我的头发,我身上无数的针孔。我好疼,心里也好疼。”

“不…你只是个女孩子,他们都会原谅你的。我不一样,我是男人,犯一次错就不能翻身了,我知道你不忍我被抛弃,不忍我成为被人唾弃的罪人。你是爱我的,我知道…”月白的话是发自内心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衬衫,也沾湿了她的肩。

他说的没错,小鸾不忍心,“我…不会说去的,你放心。”然后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原以为,这个家,只有月白懂她。可他却是伤她最重的那个。

她卯足了劲,趁着月白不注意,挣脱了他的怀抱。

接着抬起衣袖擦干眼泪,歪过头,向着西边半圆的落日,喊道,“我对着太阳起誓,绝不会说出去。但是,我再也不想见到你。咱俩,从此以后,就一刀两断吧!”

她朝向他的脸,甩出自己熬夜绣的那方金牡丹手帕,甩起丑陋的短发,迈着大大的步子,转身离去,如同一位笑看人世的女侠。

那方帕子被微风吹起,像一方小船游弋在空中,不时被金线般的光线羁绊停滞不前。风停了,帕子落在月白的脚下。他弯下腰,拾起它,对折再对折,闻到最后一丝她的体香。

一九三七年五月的某日,月白和碧微走了。收音机播放着百代公司录制的李叔同作词的《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这首曲子,最早却是日语填词,叫做《旅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