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这里的情况很不对劲。
因为万骨鬼蜮跟南洲接壤的缘故,众人都打算在南洲歇歇脚之后再做打算,但没想到,刚出万骨鬼蜮的地界,连新鲜空气都没呼吸一口,他们迎面就撞上了乌泱泱的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位身穿紫衣的中年男子,脚下踩着高阶法器,面色严肃,本来是极具威严的相貌,但是因为眼底的黑眼圈和头上多出的几缕白发,硬生生让人觉得有些颓靡。
南洲的长老和修士们认出了眼前的人,眼神一亮,但是看到这人的模样,心中又有些疑虑迟疑:“叶宗主,您怎么来了,还是..还是这种模样?”
此人正是叶知安的父亲,南洲问天宗的宗主。
叶宗主挨个扫过众人,眉宇间阴郁渐浓,他没理会那人的问询,只是兀自看向淮岁,混浊的眼珠中有暗芒闪过:“虞抚芷呢?她在哪?”
“虞抚芷?”方才说话的长老一头雾水,有些疑惑的问道:“您找她做什么?实不相瞒,她现今并不在此处。”
“不在此处?”叶宗主一声冷笑,“希望别是别有用心之人将她藏匿起来才好。”
藏匿一词用的太不友好,就算再迟钝,那长老也终于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宗主,这是发生什么了?”
叶宗主尚未开口,他队伍中便有人上前几步,情绪异常激动,眼中则是毫不掩饰的愤怒与厌恶:“你们被困在罗天大阵内,自然是不知道这五个月发生的事情,亦不知道虞抚芷的罪大恶极。”
“罪大恶极?”琉却遥脾气最暴,原本找不到小师妹还被拦在这里就挺不耐烦了,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还红口白牙的污蔑人,还真当他们是死的吗?
“小心点说话,空口白牙污蔑人,可是要遭雷劈的。”
“遭雷劈?”听了这话,有人更加愤慨,不由分说扒开队伍,冲到了最前面:“雷已经劈了,神仙也来过了,她做的每件事都是证据确凿。”
万骨鬼蜮试炼的修士们在危机刚解除的时候就被放出来了,之前还听长老们对她又是夸又是赞叹的,直接就把她说成天神下界来拯救苍生的,怎么短短一会儿,风向就变得这么快。
“师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有南洲的弟子在叶宗主的队伍中找到了自家师父的身影,便趁机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叶宗主之子叶知安亡故一事,你们可知道?”那弟子的师父颇为同情的看了叶宗主一眼,又道:“虞抚芷便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岂止啊,万骨鬼蜮被封印的相柳残魂逃出封印,在南洲土地上为非作歹,这些事都跟她脱不了干系。”一位修士咬着牙狠狠的补充,他的妻儿父母全被魔种感染,沦为只知道残杀的怪物,虽然有可救命的菩提神树,可他们原本就只是普通人,修为几乎可以说是没有,抵抗力又差,根本撑不到救援的时候。
“诸位为何如此笃定?我跟虞姑娘一路同行,并未见到她有任何怪异举动,况且是她帮我们破开罗天大阵,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说话的是展皙,他们虽然被关在道域中,但是并非什么都不知道,通过道域主人,他们可以清晰的感知周围发生的一切。
明明就是虞抚芷的那一剑,他们才有了逃出生天的机会。
“不错,你们可不要空口白牙污蔑人。”言星辰立马跟道,虽然虞抚芷厉害的有些离谱了,但是好歹是并肩作战过的,他相信虞抚芷的人品。
“若单单是青梧的弟子,她断然是做不到,可如果,加上上界罪□□号呢。”叶宗主微微闭上了眼,又想到自己儿子惨死的一幕,一股热血直冲头脑,果决的睁开眼睛:“是她害了我儿。”
这还是他们所熟知的修真界吗?怎么试炼一次之后,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听不懂了。
“还是让我来说吧。”随着话音落下,一个白衣少女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是菩提神树的守护者之一,南洲的修士对容苼印象不错,听到她要说话,便自动为她让出一条道路。
“在你们离开的这段时日里,南洲爆发了一次魔潮,让南洲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相柳。
相柳不知是何原因从万骨鬼蜮的封印中逃脱,扮做空无真人的模样骗取问天宗的信任,才让他有机可乘的洒下魔种。
虽然南洲被种下菩提神树,加上其他三洲派遣弟子来救援,但是魔族攻势来势汹汹,一时间还是难以应对。
正当南洲沉浸在一片惶惑之中时,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从天而降,直接劈向那相柳残魂,让他魂飞魄散。
不消多时,南洲天空忽然出现一份天书,上面不仅说明此事缘故,还提及了相柳是被上界一位神君失手放入灵蕴大陆,那位神君死在了封印相柳途中。
原本这事就此结束,然而从相柳残魂中又得知,那神君是为了逃避罪责才假装被打散神魂,实际上跟封印在万骨鬼蜮中的相柳残魂串通一气,欲意借助南洲散播的魔种修补魂魄,然后借机逃离此界。”
“你们说的那位神君,该不会就是虞抚芷虞道友吧?!”修士们心思活络,前后一联想,顿时推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而后在有人仔细回想:“不对啊,叶知安师兄不是跟我们一起试炼吗?他的死怎么也会跟虞抚芷有关?”
“呵,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跟叶师兄同行试炼的修士曾言,叶师兄曾被下了追捕令,而持令者就是虞抚芷。”那两名修士找不到叶知安心中极乱,他们知晓叶知安就是宗主的命根子,若是不给出一个交代,他们定然要被逐出宗门。
然后他们就想到了叶知安曾经被追杀一事,叶知安失踪那段日子,他们便以此为突破口,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知道当初刺杀叶知安的便是几只小魔,为首的姓名便是虞抚芷。
当然依照虞抚芷谨慎的性格,自然是不会上报自己的真名,那名字是后来有心人篡改的,至于有心人是谁,不言而喻。
只是篡改却不小心改到正主头上这件事,是虞抚芷跟青耕都没料到的结果。
容苼说完之后并未做任何评价,只是定定的看着淮岁的方向,她之所以隐藏了话语中那位神的身份,就是不相信天书所说,毕竟在这之前,淮岁告知过她另一个版本。
“故事就是要真假参半才令人信服。”淮岁依然是那副温雅卓绝的姿态,只是那温雅中的锋芒却让人难以忽视。
“放出相柳的确实是一位神,相柳残魂在南洲作乱也是真,它想借此逃离此方小世界也是真,只是那神却并非虞抚芷。”
“青梧山宗云瀛府,你是虞抚芷的师父,她的罪行被上界神君昭告天下,引起众怒,甚至灵蕴大陆的飞升路都因此被堵,证据确凿,你如今可是要偏袒自家弟子?”叶宗主早知道淮岁是虞抚芷的师父,只是青梧身为四大宗之一,也断然护不住她的。
“整个南洲都被毁了,原本此刻我该在宗门教导弟子,只是如今宗门被重创,什么都没有了。”南洲一名小宗门长老双目充血,言辞激烈。
“即便如此,你们也不能就此定罪,虞抚芷莫名失踪,还是要等她回来听听她的解释。”青梧有留在这里的长老,虽然虞抚芷这个弟子他所知不多,但他却知道一个道理,即便是罪人,依然有辩驳的机会。
“莫名失踪?我看是畏罪潜逃了吧。”
“青梧果然要护这个短吗?”
“什么样的宗门就教出什么样的弟子,既然虞抚芷不在,那么青梧所有人,包括长老和弟子,都不许走。”
“弟子行为不端,师长难辞其咎,淮岁,南洲死去的百姓、千百年前因为镇压相柳逝去的生灵,这些你能赔得起吗?或者,青梧能担待的起吗?”叶宗主越说越不像激动,直接拔出身侧长剑,直指淮岁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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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让我们看这个?”虞抚芷挑挑眉梢,盯着水镜里的画面,语气有些诧异。
原本破阵了就以为自己能够出来,谁知道眼前一黑,便跟祝归忱来到这个地方,四周皆是一片纯白,唯有一抹纯黑端坐两人面前。
那人正是青耕,不过准确来说,是真正的青耕,在他们面前放映的画面,赫然就是万骨鬼蜮边界处发生的一切。
“我自小就低你一等,我想了很久才明白,因为我是藤,是海棠树边的杂草,所以生来便不受瞩目。”青耕看着她,却答非所问,自顾自说起了话。
“我不讨人喜欢,你便总喜欢带人成群结队的从我面前经过。”
“不过我不在意,可古神陨落前降下神授时,你为何非要站在我的旁边,分去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这些我也都能忍受,只是我分明判定了菩提树的生死,你偏偏要跟我较真,每日认真灌溉,耗尽神力去养护它,还在它树杈上挂满风铃,让那讨人厌的声音传到我这里。”
“你的运气似乎总是很好,好到让我嫉妒,我本意并不是放出相柳,只是在参悟古神留下的罗天大阵时,遇到了些意外。”
“那时候我就在想,这骂名让你背,你还会有这么好的运气逃脱吗?”说到此处,青耕阴郁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看来你现在的运气并不好。”
青耕饶有兴味的盯着虞抚芷,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愤怒、惊惧的情绪,甚至歇斯里底的大骂,崩溃,但都没有,她表情中只有困惑和茫然。
“额。”虞抚芷被青耕这么噼里啪啦一顿说,一时语塞,毕竟在她的认知中,青耕从来没说过这么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