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语落,楚笃微微闭上眼睛,待红袖离去后才缓缓睁开。
看着紧闭的房门,楚笃心头感慨万千,他如今已差不多是个废人,对红袖,他舍不得,更放不下。
每当想到让红袖一辈子陪着他这个废人,心头更不是滋味。
回过头来看,红袖为他付出太多了,早已断了自己的褪去,即便是他放了红袖,红袖也无处可去。
昔日祈求相守不理,如今得到了,却用了他最不想的方式。
只愿明日相见后,有三分情,兰溶月心头能原谅红袖两分,不至于像如今这般彻底没了关系,失去的三年记忆对红袖来说又多重要。
自被求后,他怨着自己的莽撞,对红袖心中满怀愧疚,外面的流言蜚语,心中的压抑,那渺小到几乎不存在的可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心中甚至不止一次想要了解自己。
可真到了动手的时候,他胆怯了。
御医的话,那微乎其微的可能,他不想赌,可红袖如今只有他了。
为了她,他想搏一搏。
即便是没有成功,最少他可以守她到老。
深夜,崔太傅府上,他亲自布控守卫,面露喜色也难掩眼中的疲惫。
崔太傅陪在一旁,见崔太傅安排好一切后,亲自奉上一杯热茶,“幸苦老爷了。”崔夫人与崔太傅是青梅竹马,年少夫妻,哪怕色衰,后宅也未曾添一人。
中年时,崔太傅的官职越来越高,不是没有投怀送抱的美人,但崔太傅只珍爱崔夫人一人。
崔夫人才是真正活成了所有人羡慕的模样,夫妻恩爱圆满,子孙满堂,家中和睦。
“能看到莺莺嫁得良婿,再幸苦一些也是值得的。”
“今日能听到老爷这么说,我心甚安。”容家家风好,是难得的好人家,自知晓容昀曾有一心上人以来,心底的忧虑便半分不曾放下过。
“再有一个时辰就黎明了,夫人陪我熬一夜,可好?”
“好,不过不是陪夫君,我想去陪陪莺莺,嫁人了,再不可能每日都见一见了。”崔夫人心头尽是不舍。
“幸苦夫人了。”
崔太傅亲自送崔夫人至崔莺莺院外,目送崔夫人进去后才迈步离开,随后在不远处花园中见了崔莺莺的陪嫁丫鬟其中两人。
“拜见老爷。”
“明日大婚,你二人寸步不离的保护莺莺,无论何事,决不可离开莺莺一步,明日过后,莺莺便是你二人效忠之人,在她身边一日,必须对她唯命是从,你二人可明白。”
两人警惕着一颗心,“奴婢领命。”
“下去吧。”
“是。”
黎明前的黑暗。
无数身影趁着漆黑的夜色穿梭,京城西北角的鱼市,一个弥漫着浓浓腥味的院落,微弱的烛火下,几十个黑衣人藏身于黑暗之中。
“主子,冥二、冥三、冥四已经潜入将军府,随着听候主子一声令下,林府那边已安排好,属下三人扮做林府公子从正门入府,主子可随祝家贺喜之人入府。”冥一回禀道。
楼浩然双腿被废,只能坐轮椅。
祝家也就是祝静雨的父亲,两年多前得兰溶月看中,入朝为官,一年前得一名心腹谋士,此人睿智,学识之广,甚得祝大人重用,自此之后,祝大人便聘其为师爷,随时带在身边。
“祝承业?”楼浩然眉头微蹙,目露狰狞。
苍月国朝中上下人尽皆知,祝承业是兰溶月的心腹,刚得到消息,明日楚笃不会亲临,他本想扮做楚笃,以楚笃的身份更容易接近晏苍岚和兰溶月,没想到楚笃居然不亲自到贺。
“主子可觉得有什么不妥。”
“祝承业此人如何?”
“祝承业如今在户部任职,祝家世代从商,此人是一把圈钱的好手。”
楼浩然目露凶光,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事成之后,杀。”
“是。”
片刻,黑暗中充满腥味的院落又恢复到往日的悄无声息。
仿佛一切从开始就不存在。
天边第一缕光划破天际,三三两两早起的行人打破了夜的宁静,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喜庆。
各府中下人也逐渐忙碌起来。
今日朝堂沐休,揽月殿却一改往日宁静。
“该起了吗?”软绵带着睡意的声音从怀中传入他耳中。
“还早,我们午后启程不迟。”
“嗯。”轻嗯一声,呼吸又渐缓下来。
古人成婚,取之黄昏,顾名思义,成亲拜堂是在黄昏时。
迎亲后,绕城一周,过午入将军府。
冬日夜长,待兰溶月再次醒来,温暖的怀抱让她不想动。
“什么时辰了?”
“才到巳时。”(巳时为上午9点-11点)
“不早了,该起了。”她许久没起这般晚了,“休息好了吗?”抬手整理了一下晏苍岚鬓角的长发,随后将头埋在晏苍岚胸前。
他们似乎许久没有起得这般晚了。
“甚好。”
“待朝中一切顺遂之后,不如每个五日休息两日,如何?”他如今年轻,但也总不能时时刻刻都扑在朝堂上,朝中事务繁多,最是消耗心神,她舍不得。
“好,听你的。”
他也许久没有休息的这般好了。
决战前夕,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
许是因麻烦终有了一个结果了。
“娘亲...娘亲...”外殿,软糯的声音小声唤着,听声音就显得十分高兴,迈着小腿跑步进入内殿,刚准备掀开帘子都进去,就被小宫女给挡住了。
“殿下,娘娘还在休息。”
小人儿眼底闪过一抹不解的迷茫,那双宛若黑珍珠的眸子仿佛在说话,说你怕不是在撒谎吧。
“让她进来吧。”每日这个时间,她已陪小无双用过早膳了,小家伙习惯早上一起床就找她,今日小家伙已经尽力人来了。
小无双看了一眼宫女,似乎在宣示着胜利。
“娘亲。”小无双走到床边,蹲下脱掉鞋子,直接爬上床,看到晏苍岚,揉了揉眼睛,“爹爹。”
看着小家伙欣喜的目光,兰溶月抬手轻轻捏了一下软嫩的脸颊,“今日爹爹和娘亲带你出宫,好不好?”
“有糖葫芦吗?”小无双眼睛瞬间亮了。
小家伙喜欢甜食,正是长乳牙的时候,兰溶月不许她吃糖,故而告诉她,糖只有宫外才有,糖葫芦自然也是。
“可以吃一串。”
“娘亲不许骗我。”在吃甜食这点上,小无双显得格外执着。
面对着那是无邪的眼睛,兰溶月感觉自己快失信了,毕竟每次答应小家伙可以吃一点甜的,随后就真的只许让她吃一点点,御膳房送来一叠糕点,她只许小无双吃半块,可能是限制的太狠了,导致小无双对甜食毫无抵抗力。
“不骗你。”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小无双的鼻子,随即带着宠溺又无奈的笑开。
听到兰溶月的保证,小家伙瞬间笑开了。
兰溶月无奈一笑,“这般喜欢吃,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没办法,这个时代可没有牙医和补牙,在有效的选择内,只能让小家伙少吃糖,或者不吃。
一家三口闹了一会儿才起床,用膳后兰溶月吩咐九儿去小厨房做一串糖葫芦带上,今日外面的糖葫芦她可不敢给小无双吃。
午后,待容昀将新娘迎进府后,帝后一行人缓缓到来。
“叩见陛下,娘娘......”以新郎为首,众人正要下跪相迎,晏苍岚立即示意道,“免礼,今日孤陪娘娘来参加容卿的大婚,将孤当做普通客人便可。”
“是。”容昀拱手领命,目光扫过兰溶月身侧的颜卿,眼底划过一抹微暗,刹那间,颜卿那陌生的目光,心头一沉,未等众人察觉异常,容昀已恢复笑脸。
容昀那一刹那的失神并未躲过兰溶月,容昀回神之快似是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
如此一来,两人都放下了,也是好事。
“臣南宫承拜见陛下,问娘娘金安。”问安后,南宫承的目光落在了颜卿身上,似是定了格。
晏苍岚明白南宫承是在讨好兰溶月,便示意的点了点头。
“南宫大人,别来无恙。”南行回京时,南宫承出宫相迎,最初她还以为南宫承迎的是南宫默,回京后才知晓南宫承看上了颜卿,今日朝中两大肱骨之家联姻,朝野上下,几乎无人不前来观礼,南宫承这般站出来丝毫没有顾忌旁人阳光,尤其是那讨好兰溶月的样子,落在很多大臣眼中简直是辣眼睛。
“娘娘记得微臣,是微臣之幸。”南宫承哪有闲工夫管旁人如何看,见兰溶月一面不易,知兰溶月对颜卿影响甚深,更知颜卿是如何看中兰溶月,他想去颜卿,除了讨好颜卿之外,最该讨好的人便是兰溶月。
今日机会难得,他哪有空估计旁人目光。
见兰溶月不反感他,立即趁热打铁道,“今日宾客众多,臣出生江湖武林,功夫尚且过得去,不知臣是否有幸侍奉在娘娘身侧。”
咳...咳....晏苍岚打断南宫承那副讨好的模样,他知南宫承今日之举为何,可旁人不知晓,它日还需重用南宫承,一日未娶颜卿,南宫承就得背上一个讨好中宫的名声,于升迁不利。
不过,南宫承这般放得下面子,他倒还真看好他和颜卿两人。
“陛下,臣恳请陛下,准臣侍奉身侧。”南宫承知晓会背上一个怎样的名声,既入朝为官,他靠的是实力,比起错过颜卿,朝中那些大臣使的绊子真不值什么。
“准了。”南宫承脸皮这般后,都堵在门口,他还真不愿驳了南宫承的面子。
“谢陛下、娘娘恩典。”
兰溶月嘴角微微上扬,浅浅一笑,“会钻研,不错。”会钻研,有嚣张的本钱,最重要的是足够不要脸,这副模样说不定还真能追得到颜卿。
若真成了,她必成全。
南宫承讨好一笑,“微臣谢娘娘夸奖。”
只是这一副狗腿的模样落入大臣眼中,一个个原本看中、忌惮南宫承的人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将南宫承看的太重,从而错估了南宫承智商。
此刻,及日后很长一段时间,无一人明南宫承讨好兰溶月的用意。
许多人即使日后知晓了真相,也不想承认南宫承犯蠢竟是为了一个女人。
南宫承走到晏苍岚身后,直接挤走了夜魑,与颜卿并肩而立。
夜魑心中深叹,他的佳人又在何处。
“颜姑娘,给。”南宫承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模样的物件递给颜卿。
颜卿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南宫家的独门暗器,南宫家祖上曾有人去唐门女子为妻,故此南宫家的暗器在江湖上也是首屈一指,善机括类暗器,甚至可与姬家并驾齐驱。
“不必。”
“今日特殊,还请姑娘收下。”南宫承不肯放弃,自一眼入心后,他眼中再也容不下旁人。
颜卿眉心微蹙,又见不少人投来目光,稍作犹豫,伸手接过,“多谢。”
“不客气。”南宫承松了一口气,不枉他用了十来天的时间做成这个暗器,终于是送出去了。
自初见以来,他送过无数东西,这还是颜卿第一次收下。
虽然是为了兰溶月的安全,但总归是有个好的开始。
两人的小动作瞒不过前面的兰溶月和晏苍岚,两人心底同时暗自想着,南宫承这见缝插针的本事,或许还真能成。
入正堂,容潋立即拱手请道,“陛下,娘娘,请上坐。”连不喜欢兰溶月的林巧曦此刻都是满脸笑意。
“今日容卿大婚,将军、夫人,请。”晏苍岚拒绝,随后在左侧坐下,兰溶月坐在晏苍岚下首。
除正堂外,以左为尊,右次之,给足了容家的面子。
随着一声新人到,场面瞬间热闹起来。
大红花的两段连接着一个新的家庭,世家娇女与世家骄子的联姻,帝后亲自到贺,帝后面带笑意,真诚贺喜,丝毫没有外界传闻那般帝王忌惮两大权臣之家的联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