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狗和李涛脸色苍白,场面很诡异,他们话都不敢说了。
黑衣人看着圆通手里的油布:“这位长老,这张布是从李春满肚子里取出来的吧,能否借我一观?我找此物已经超过了十年……”他的目光落在尸体上:“我知道他一定留下了口信,万万没想到是这种方式藏在肚子里,真是灯下黑。”
圆通和尚没有犹豫,直接把油布交给他。我赶忙咳嗽一声提醒,圆通和尚像是没听到一样。
黑衣人苦笑说:“放心吧,我不会独吞此物。”他拿过油布,仔细看看上面的海岛图,又翻到背面看着后面的字,好半晌他长出一口气,极是颓废的样子。
他把油布递还过来。圆通和尚问道:“该怎么称呼你,你就是李春满?”
黑衣人点点头:“我是他,又不是他。我有个日本名字叫酒井。”
“你是日本人?”我们问。
酒井点点头,缓缓说了起来。整个事件的最开始,是发生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的黄海。其中有很多的细节匪夷所思,听来一头雾水,等他讲完之后,我们才略有些恍然。
记忆的刚开始,是他在一艘船上。这是一艘往来中韩两地的小油轮。他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摇晃的马灯,当时是深夜,海浪很大。
有船员问他是哪里人。他裹着毯子坐在船舱里,很长时间也没记起自己是怎么落水的,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谁,只有恍惚的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他想起自己是东北的一个农民,记忆里还有一座道观,有一个老道士似乎是自己的师父,然后是炮火连天流离失所的岁月,一家农户院里,他和一群人结党成社,他又被推为领头人。
再具体的事情就想不起来了。他知道现在是什么年月,全世界都打成了一锅粥,中国是主战场之一。他下意识认为自己的这些记忆极其危险,如果被敌对的日方知道自己曾经是某个社派的领导人,很可能小命不保。
为了活下去,他对船员编造了理由,说自己是当地农民。这艘船是渔船,恰好是到韩国济州岛,有特别的通行证。船长心很好,非常可怜他,便让他在船上打零工,一起上了岛。
当时的济州岛已经日本人控制,作为陆军航空兵的一个基地,出来进去审查的相当严格,当地渔民全部要登记身份。他和船长关系很好,在船上也混了个身份。他很快学会了韩语,在本地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五六年,后来日本战败,军队全部要撤回本国,他已经混得相当不错,居然搭上一个日本军官的关系,一起到了日本。
以后他便在日本定居下来,住了很多年,有了日本名叫酒井。酒井这个人很擅长社交和搞关系,混得风生水起,即使在战败后百废待兴的日本,他的生活也渐渐富足起来,并有了社会地位。
酒井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每天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那就是,我到底是谁?
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正式记忆,只是从数年前黄海那条渔船上开始,再往前什么样,自己又是什么人,一概不知。
不知自己从何而来,无根无萍,这种感觉如同泰山一般压在身上,几乎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