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国公穿着盔甲,身上似乎还带着一股尚未散去的煞气。
送信的人跪在下首,威国公没有去管家书,而是先看朝廷的回复。
从他们来到西北之后,已经同狼骑打了几仗了,然而比起从前,威国公却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因为他发现狼骑这一次的进攻竟好似是有组织一般,最近的几次攻击,看起来就像是试探,这与外族从前的作战方式简直是天壤之别。
为此,他们特意派了探子深入西北,终于发现了令他们心情沉重的现实。
噶颜部已经吞并了大半个草原,除了那几个大的部族尚在坚持,不过最新的消息,噶颜部首领似乎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大部族首领做妻子。
这让威国公意识到,他并不简单,在这种情况之下居然还能保持清醒,定然是他们日后的大敌。
威国公不得不加急将这一消息送入京城,等待着皇帝的旨意,然而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向来温和甚至还隐约有一丝懦弱的皇帝,在这件事上竟然意外地强硬,只回了一个字“战”,并允许他们便宜行事。
这个回复让威国公松了口气,原本的担忧化作乌有,他就怕皇帝软弱,只让他们守城,毕竟如今噶颜部刚刚吞并其他部族,基础尚且不稳,且冬天刚过,外族元气大伤,这时候打他们正合适,若真等噶颜部彻底站稳了脚跟,那才是麻烦了。
这时候,顾永暄和顾永焱也接到消息进来了,见到父亲的脸色,便知道这一次带过来的必然是好消息。
三人放下心来,这才有心思看向家书,顿时就被那高高一沓的家书给吓到了,只是过去一看,才发现那一沓书信中,只有最上面三封是他们父子三人的,剩下的全是顾永翰的。
父子三人面面相觑,第一次觉得手中这封价值千金的家书,有那么一点……嗯,寒酸。
而就在这时,那个令他们感到辛酸家伙从门外窜了进来。
“爹!家里来信了是吗!玉娘的信也到了吗?”
因为顾泽慕和顾清宁生在国丧期内,洗三满月和百天都不能大办,只是请了亲近的亲戚朋友来府中。如今出了国孝,加上又是周岁宴这样的大事,闵夫人早早就大手一挥,大办!
即便是有了威国公等人即将出征的事情,周岁宴也并未因此受到影响。
待到出了国孝,官府发了除服令之后,各家各户才将门前的灯笼换成新的,把白幡也收起来。威国公府的下人早早就将府中打扫一新,在门廊下挂上了弓箭和桃枝。
大周很重视周岁宴,礼仪更是繁多。比如说,家中若有男孩就挂上弓箭,若有女孩就挂上桃枝,以此作为孩子的替身来阻挡灾祸,待到周岁宴结束之后,弓箭和桃枝都要烧掉,代表灾祸离身,从此平平安安。
威国公和闵夫人坐在中堂,而世子顾永暄带着两个弟弟在前面招呼宾客,朱氏和柳氏更是忙得团团转。
陶氏和奶娘抱着两个孩子走了出来。
两兄妹被打扮一新,承袭自父母的好容貌让他们俩得到了一众夫人小姐的喜爱,哪怕是顾泽慕紧紧地皱着眉头坚决不许别人抱,也没有影响一群人在旁边叫着可爱。
陶氏笑容满面地抱着女儿,顾清宁小小地打了个呵欠,小脑袋搭在陶氏的肩膀上,闻着熟悉的香味有些昏昏欲睡。比起一直冷着脸的哥哥,看起来乖巧多了的她自然没法逃脱夫人们的魔爪,为了抗争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好不容易被陶氏解救出来,自然累了。
此为防盗章有了元嘉的那句话,陶氏第二天就带着两个孩子去了那处小院,朱氏还特意让人回了威国公府带了礼物回送给萧衍之。昨日陶氏慌慌张张的,身边也没有合适送出去的东西,今天才补上。
萧衍之看了一眼元嘉,元嘉笑笑道:“既然陶姨给了你,那你收下便是。”
萧衍之这才小声和陶氏道了谢,将礼物交给身后的宫女,随后眼巴巴地看着顾泽慕兄妹俩。绿柳和元嘉身边的宫女将一块大毯子铺在地上,又拿了一些玩具出来,这才将两个孩子放在上面,萧衍之也脱掉鞋子,凑到了他们俩面前。
说来也奇怪,萧衍之比他们俩大三岁,在他们俩面前却乖巧地像个晚辈。
元嘉心中啧啧称奇,不过见他们三人玩的开心,倒也乐见其成。陶氏已经是第二次和元嘉见面了,终于不再是战战兢兢跟个鹌鹑一般,她性子单纯,旁人对她好,她便想要千百倍地回报回去。
元嘉性子独,在宫中的时候与其他公主都相处不来,而宫外的姑娘对她不是畏惧就是讨好,如今见到陶氏这般真心实意待她好的,倒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且陶氏性子单纯,说话也不如那些贵族家的女孩一般七拐八绕,与她相处十分舒心。
元嘉替父母守孝,平日里除了诵经祈福也没有旁的事情可做,生活十分乏味,陶氏的到来就像是一点小调剂,给这单调的生活添了一丝色彩。
只是陶氏等人毕竟只是小住,几天之后还是要回去的。
陶氏带着孩子同元嘉告别的时候,萧衍之顿时红了眼圈,不过他很懂事,只是抽抽噎噎地同两个好朋友告别。却不知顾泽慕与顾清宁的心情一样十分复杂。
顾泽慕初见萧衍之的时候还觉得十分怀念,毕竟当年他亲手抱过萧衍之,还赐了他姓名,只是后来他重病,元嘉怕扰了他的安宁,便没有再带孩子来看过,如今再次相见,这孩子居然长这么大了。
顾清宁却没有他这么多前因后果,旁人都说隔辈亲,即便放到如今换了具躯体的顾清宁身上也不违和,当年的奉皇后对太子与元嘉公主有多严厉,对这个外孙就有多宠溺,跟他在一起的耐心比跟自家兄长要多千百倍,而萧衍之也最喜欢和她在一起。
元嘉陪着萧衍之将他们送到了院子门口,见儿子虽然低落却忍着哭泣的脸,元嘉心里莫名发酸,揉了揉他的头发:“到时候回了公主府,再邀请他们过府,好不好?”
萧衍之吸了吸鼻子,用力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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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千佛寺去了一趟回来,陶氏果然不再像之前那样沉溺在思念中了,她有了新的寄托,每日都去府中的小佛堂虔诚地给出征的家人祈福。
这个小佛堂原本是闵夫人的,陶氏一开始去还有些害怕,但后来发现闵夫人念经的时候十分专注,并不会注意到她,反倒慢慢平复下来了。婆媳俩有时候还能正常对话几句,闵夫人也庆幸地发现,三儿媳终于不会一见她就要掉眼泪了。
相比之下,顾泽慕和顾清宁的婴儿生活也踏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两人曾经也是人中龙凤,却没想到人生从头再来,居然还要从走路开始学起。
顾清宁之前便不顾身份时常爬行,手脚比起哥哥来说要有力许多,后来学走路也不怕摔,多摔几次之后,如今不需要人扶,也能稳稳当当地走几步了,
而顾泽慕显然还是有些抛不下皇帝的面子,周岁的时候因为走不稳一脑门磕在顾清宁的门牙上成了他永恒的黑历史,此刻扶着桌角,苦大仇深地看着离他几步远的陶氏,陶氏正鼓励地看着儿子:“泽慕,到娘亲这里来。”
顾泽慕就像是握着桌角生根发芽一般,久久踏不出第一步。
实在是因为他之前摔得太惨了,分明知道应该要迈那条腿,但身体就是不听使唤,两脚一绊,直接就摔了个狗吃屎。然后,妹妹顾清宁隔着一道软榻的距离,丝毫不顾忌他面子地发出惊天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