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妙妙,从半空中义无反顾地坠下,一双圆瞳,只盯紧了那个男人。
她不怕死,
因为她知道,那个人会救她。
君舒影静静站在窗畔。
他看见君天澜运着轻功拔地而起,于半空抱住沈妙言,动作极轻柔地带着她落地。
他看着,心口处是撕裂般的疼痛,然而唇角却始终噙着冷笑。
过了会儿,他垂眸,慢条斯理地掩上窗。
长街上。
沈妙言双手紧紧箍着君天澜的脖颈。
她闭着眼睛,小脸贴紧了他的胸膛,轻颤的睫毛,昭示着女孩儿此时此刻激动的心情。
男人的胸膛宽厚结实,冷甜的龙涎香把她整个儿圈住,格外令她心安。
“四哥……”
她嗓音沙哑,不确定般轻唤了声。
君天澜垂眸吻了吻她白腻的额头,“我在。”
沈妙言于是把他抱得更紧些,“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对不起。”
沈妙言从他怀中钻出来,仰头望向豪奢华贵的天香引,“四哥,你手底下可带了兵马来?这楼里有处残酷的地方,我领你去瞧瞧。”
君天澜的目光却始终只凝在她一个人身上。
他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声音温柔:“好。”
而不远处的花灯里,红衣贵公子正抱剑而立。
正是莲澈了。
他挑着一双绯丽的桃花眼,笑意吟吟地注视着沈妙言,眼底皆是眷恋。
继而,他打了个手势,便带着从镐京城里跟来的百名侍卫,不由分说地冲进了天香引。
如今赵地由赵无悔做主,他虽存了反叛的心思,可明面上到底还没有正式叛离大周。
因此君天澜出现后,仍旧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可主宰赵地的一切事宜。
随着莲澈带人冲进天香引,楼里所有人皆都吓得不敢动,全部按照莲澈的要求,乖乖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可怕的念头浮现于脑海之中。
琥珀色的圆瞳,盛着惊骇与不可置信,只定定盯着抱着她的君舒影。
男人身后的侍从们,高高举起千万盏烛火缠绕而成的巨灯,宛若游龙惊凤,万丈光芒,刺目至极。
“鲛人们”大约受不了强光的刺激,不停在水中翻滚,抱头尖叫,凄厉的声音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
这等惨绝人寰的境地里,沈妙言仍旧定定盯着他。
她看着他光华霁月的容貌,看着他锦绣荣华的装束,也看着他那双狭长丹凤眼中的薄凉。
他变了。
他再也不是当初温润如玉的五哥哥了。
她猛然挣开他的怀抱,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君舒影抬手摸了摸被打红的面颊,只是垂眸轻笑,“妙妙真是任性,好端端的,做什么打我?”
“你变了!君舒影,我无比厌恨这样的你!”
君舒影捉住她的细腕,把她往怀中一带,“我是变了,从你葬身焚城那一刻起,从前的我,就与从前的你一道死在了岩浆里。妙妙,如今的我,只为了咱们的将来而活。我无法接受君天澜对你的残酷,你回到他身边,只会受尽苦楚。妙妙,这世上真正爱你的男人,不惜性命爱你的男人,只有我一个!”
他身上携着天山之巅的雪莲气息,以及无尽的冰雪凉意。
令沈妙言觉得寒透心扉。
她使劲儿挣开他的手,没跟他再继续争执下去,只冷着一张小脸,转身就往对面跑。
借着刺目的光线,她看见水池对面有窗户。
她奔到窗边,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用肩头狠狠撞碎了那扇厚厚的半透明琉璃。
新鲜的风瞬间涌入这里,令空气中的血腥味儿淡了许多。
君舒影与她隔着水池与无数似癫若狂的鲛人,垂腰的漆墨青丝在风中摇曳飞扬。
他挑着一双不染而红的丹凤眼,慢慢朝她伸出手:“妙妙,这里是七楼。你轻功不好,这么跳下去,会死的。”
“便是死,也比跟着你来得强。君舒影,现在每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她是敢爱敢恨的人,她从不吝于表达对一个人的喜欢,更不会吝于表达对一个人的厌恶。
她厌恶一个人,是会明明白白叫那个人知晓的。
君舒影便慢慢放下手。
无数冰寒气息从他的双脚下蔓延而出。
逐渐冻结了这座楼阁中的一切。
翻滚的血腥池水被冻结成冰,连那些在水中疯狂舞动的鲛人,也保持着狰狞的表情被冻结在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