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和相府里那位大祭司,如此相像?
恰在这时,《四面楚歌》临近尾声。
袅袅琴音于花楼中弥散开,宛若绕梁。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似是察觉到她凝视打量的目光,黑衣琴师抬头望了过来。
沈妙言一个激灵,连忙躲到朱廊后。
总归是害怕的,万一这琴师就是相府里的大祭司,君舒影必然就会知道她的行踪……
过了会儿,她抬眸望向楼下。
大堂角落,珠帘后空空如也,黑衣琴师与他的长琴都不见了踪影。
她松了口气,又抬头望向七楼。
薄如蝉翼的高丽纸后,那个小小的女孩儿穿着厚重华贵的十二幅罗裙大袖,保持着最后折腰的舞姿,一动不动。
宽大的长袖缓慢落下。
犹如折翼的蝴蝶,
亦有千年前虞姬于军帐中自刎的凄艳绝伦。
沈妙言看不清楚她的容貌,但莫名觉得,这小小的女孩儿长大后,定然倾国倾城。
她忍不住攥了攥双手,越发看不透赵地这边的局势。
相府中的大祭司究竟是谁,
这天香引的琴师又是谁,
那七楼被关着的小女孩儿又是谁?
良久后,她轻轻叹息,抬步离开了六楼。
花楼尚算安全,她倒也没有急着离开。
入夜后,她沐过身,被李妈妈逮着一顿谆谆教导,不停在她耳边唠叨做暗娼的各种好处,直把她说得哭笑不得。
好在她天生一张会说话的嘴,便是比起八面玲珑的李妈妈也不遑多让,很快就把李妈妈打发走了。
她正要计划一下如何逃出天香引和清水城,有侍女推门而入,恭敬道:
“姑娘,我们姑娘有请。”
沈妙言挑眉,“你们姑娘是谁?”
那侍女笑吟吟地朝她福了福身子,“我们姑娘说,姑娘白日里曾在六楼看她跳了很久的舞,想来应是知己。因此,想请姑娘去七楼说话解闷儿。”
沈妙言来了兴致,也起了几分好奇心,笑道:“那你领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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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头痛欲裂,慢慢坐起身,偏头望向帐外。
纤纤玉手轻轻挑开帐帘,只见这是间花花绿绿的女子闺房,摆设得很有些俗气,墙面上甚至还贴着几幅露骨的工笔画。
外面隐约传来男子们的调笑声与女子的娇嗔,显而易见,这里该是青楼妓馆。
那么把她药晕的人,应当不是为了把她送回相府拿赏金,而只是看中她的容貌,把她卖进青楼。
逃出青楼倒是不难,就怕青楼里的人突然发现她就是君舒影要找的人,又把她给送回相府……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正欲下床,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一位老鸨模样的女人堆着满脸笑踏进来,“哟,姑娘醒了啊?姑娘姓甚名谁,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沈妙言摇首。
女人的老脸笑成了菊花儿,“姑娘唤我李妈妈就好,这地儿呢,名为天香引,乃是清水城最大的歌楼。我瞧着姑娘穿着普通,料想你应是哪座府里的丫头。你既到了这里,就好好待着,吃香喝辣、绫罗绸缎,一样少不了你!岂不比给人做丫头强?”
沈妙言闻言轻笑。
她不慌不忙地下了床,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仔细把长发梳理整齐,“什么歌楼,说得好听,不就是座青楼吗?你要我在这里做个暗娼,若我不肯,不知又有什么后果?”
李妈妈抿嘴一笑,“原以为是个温婉大方的姑娘,瞧瞧这张嘴,没想到竟是个泼辣的!小姑娘,你大约没进过青楼吧?青楼里规矩可是多得很,如今我好声好气地与你细说,你便该从了我。你若不肯,我这楼里,自有十八般武艺,叫你晓得我们的厉害!”
她话音落地,房门被推开,五六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站在门槛外,个个凶神恶煞地盯着沈妙言。
沈妙言从菱花镜里瞥了他们一眼,仍旧不以为意地轻笑。
她正要说话,一名小丫头从外面急匆匆跑进来,对着李妈妈一阵耳语。
李妈妈皱了皱眉,没再管沈妙言,匆匆就离开了。
那五六个男人也跟着她离开,一时间,沈妙言倒是被人晾在了这里。
她梳理好发髻,起身理了理衣裙,大大方方地抬步走向门外。
这里是三楼,楼层乃是圆形结构,从扶栏上可以俯瞰整座大堂。
楼中建造得金碧辉煌,来来往往皆是富家公子,楼内的姑娘们声轻体软,正与他们说笑玩闹。
珠帘间隔的角落里,一位黑衣琴师正在抚琴。
悠扬琴音辽远旷达,倒是为这俗气的歌楼添上了些许雅意。
“天香引……”沈妙言轻声吟诵出这座歌楼的名称,不觉好笑,“名儿倒是取得不错,可楼里干的却不是什么好事……”
她说着,目光再度落在那位黑衣琴师身上。
他穿的大氅颇为宽大,兜帽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张削薄淡红的唇瓣。
唇角微微扬起,右颊上隐约还有个米粒大小的酒窝。
看着,有些面善……
她想着,余光注意到暗处有人,知晓那李妈妈大约派了人监视不许她逃跑,因此倒也不急着逃跑了,反而起了在这花楼里逛逛的心思。
她慢吞吞寻到往楼上走的木制雕花楼梯,踩着铺在台阶上的红毯,不慌不忙地往楼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