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站在君舒影身后,暗道这群人大约都是老狐狸,君舒影与他们打交道,也不知究竟是要从他们手上得到什么?
钱财吗?
还是军饷?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君舒影用茶盖抚了抚茶面的沫子,声音仍旧清冷:“朕要市面上所有沉香,还要你们府库里私藏的所有沉香。”
沈妙言眨了眨眼睛。
这厮要沉香作甚?
行军打仗的,需要用得上沉香吗?
不等她再细想,下方的大商人们已经陆陆续续开口:
“听闻北帝远道而来,草民特意备了这一盒沉香,请北帝笑纳。”
其余商人也皆都起身,客客气气地把自己带来的一盒盒沉香献给君舒影。
君舒影低垂眼帘,只面无表情地呷了口茶。
等所有人都说完,他才慢慢抬眸,“朕要的是市面上,府库里,所有的沉香……不是这几盒小玩意儿。”
底下坐着的商人对视几眼,便都笑出了声儿。
其中为首一人道:“沉香价贵,北帝说要就要,不知究竟打算出什么价?”
君舒影当然不准备出什么价。
北幕虽有百万兵马,可是于钱财方面却并不如中原富庶。
他自己虽有私库,却并不打算拿来给赵无悔办事。
他本就是抱着空手套白狼的心思来的。
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依旧捏着青花色茶盖,慢条斯理地轻抚过茶面的泡沫。
他抬眸,丹凤眼含着几许柔意,“朕驾临赵地,本就是为了帮助你们,令你们能够脱离大周的控制。只要你们今日把沉香献上,待朕取下大周后,给予尔等免除五年赋税的好处,如何?”
沈妙言挑了挑眉尖。
这些大商人的赋税,基本上都落入了赵无悔的口袋里。
君舒影用这个诱饵,损失的不过是赵无悔的利益,真真可谓是空手套白狼。
而显然,这个条件,让在场的商人们心动了。
君舒影似是觉得他们还不够积极,又道:“这样罢,第一个献出沉香的人,朕愿意减免他十年赋税。第二个,减免九年。余下,按此类推。”
,
她捂住额头。
无论如何……
那个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池塘边,枯树枝桠横斜,卷曲的枯黄叶尖儿探进塘面,点开圈圈涟漪。
沈妙言凝目而思,忽然想起前些时日在正阳宫时,陈嬷嬷说过的话。
她说,
——赵地有个男人难缠得很,我知晓如今天下太平,再生战火于百姓无益,若那战火因我而起,我更是愧对苍生,有损阴德。
“赵地有个男人难缠得很……”沈妙言挑了挑眉尖,“莫非,陈嬷嬷说的那个男人,就是赵无悔?陈嬷嬷她——陈嬷嬷?”
一道灵光从少女眼中闪过。
她忍不住攥紧拳头,
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那根红丝带上的名字了!
赵无悔,
和——
陈瓷!
陈嬷嬷她原来名唤陈瓷,她就是赵无悔五十年前的恋人!
虽不知她为何会进周宫教坊司,但赵无悔若是因为她而起兵,那么她想要替四哥解决这次赵地叛乱,只需从陈嬷嬷身上下手就行了!
这个念头,让沈妙言于这大半个月的阴霾里,终于看见了一丝期望的光。
她摩拳擦掌,只恨不能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四哥。
恰在这时,有侍女恭敬前来,屈膝道:“娘娘,皇上唤您回碧落苑。”
“知道了。”沈妙言挥挥手,往碧落苑方向走了几步,又对那侍女道,“你别称呼我娘娘,我听着怪别扭的。”
君舒影的奴婢唤她娘娘,心里定然认为她是北幕的皇后。
她不喜欢这样呢。
“皇上有过吩咐,说您将来定然会是他的皇后,因此让奴婢等提前称呼您,说您总有一天要习惯的。”
侍女回答得不卑不亢。
沈妙言咬了咬唇瓣,没同她们继续争辩,只寒着小脸往碧落苑而去。
刚踏进大厅,就瞧见君舒影已经换了一袭暗紫底金丝重瓣团花菊大氅,金冠束发,正闲适坐在太师椅上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