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捻了捻垂落在胸前的一缕长发,总觉得长久以来,自己好似忽略了什么。
究竟,忽略了什么呢……
夜色正浓,君舒影回到寝宫,先去探望了昔年。
只见小家伙睡在拔步床上,怀里还抱着胖乎乎的千金。
似是察觉到他过来,小家伙睁开眼,白嫩清秀的小脸上,一丝表情也无,漆黑漂亮的丹凤眼,却好似在质问他干嘛要过来打搅他睡觉。
君舒影在床榻边坐了,唇角挑起,给两个小家伙掖好被角,声音放得很轻:“啧,连睡觉都舍不得松手,不如叫你娘亲帮你提前订下这桩娃娃亲?”
昔年没好脸色,“我抱着她才不是因为喜欢她,只是因为她胖胖的,身上暖和,夜里抱起来很舒服,所以我才抱着她。”
“哦?”君舒影伸出手指头,轻点了点小家伙的额头,提醒道,“男女七岁不同席,明年的时候,小昔昔就不能抱着千金睡觉了哦。”
注意到小家伙脸上浮起的不忿,他慵懒翘起二郎腿,继续逗他,“听闻魏北的姑娘很早就会议亲,咱们的千金宝宝,大约想要嫁给水泠泠吧?毕竟,人家长得好看。”
昔年一怔,漂亮的小脸骤然皱起:“你又派人跟踪我!还偷听我们说话!”
君舒影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丹凤眼笑得眯起,像是一条狐狸,“你是我儿子,我当然要关注你的‘身心健康’。”
昔年瞥了眼怀中熟睡的小胖女,抬眸望向自己这位便宜爹爹,认真道:“你若果真想要我与其他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长大,就娶我娘亲。”
君舒影揉他脑袋的动作顿住。
娶小妙妙……
这是今晚第二个人同他说这话了。
他倒是想娶。
然而,人家想嫁吗?
昔年清晰看见了自己父皇脸上那一抹黯淡。
他把千金塞到被窝深处,坐起身来,认真地抓住他的手。
“娘亲的心也是肉长的,面对父皇这么多年的守候,定然也会动情。”小家伙面露腹黑之色,很认真地教自己的父皇如何追女人,“父皇先设计让她心软,让她答应嫁给你。之后,她就是父皇的女人了。日复一日,父皇总能叫她慢慢喜欢上你。正所谓先婚后爱,正是这个道理。”
君舒影汗颜,“小昔昔,这些东西都是谁教你的?”
若是这些话给小妙妙听见,没得又要骂他没把孩子带好。
司马辰起身,朝她拱了拱手,正色道:“大魏四周,海潮已退,只是土地浸了盐碱,难以耕种。
微臣前些时候,在镐京城通过茶叶掐指算卦,侥幸通过真龙天子窥得天心,算得西郡地底,藏有可令大魏土地迅速恢复如故的秘宝。端看女帝陛下,究竟想不想让大魏恢复如故了。”
沈妙言凝神,没料到他说的竟然是这个。
拢在宽袖中的手,禁不住攥紧袖摆。
她自然想让大魏国土恢复如故。
只是……
与她隔着花几对坐的君舒影,把她犹豫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笑了笑,对司马辰道:“司马先生长途跋涉,风餐露宿甚是辛苦。来人啊,带司马先生去宫中好生休息,不得怠慢。”
立即有一名婀娜侍女走出来,恭敬地请司马辰去行宫。
司马辰面带忧心,看了眼沈妙言,才转身离开。
他走后,君舒影给沈妙言斟了一盏热茶,“小妙妙想去西郡,却又害怕碰见他,是不是?”
沈妙言不语。
君舒影把热茶推到她手边,低头摆弄起绣花宽袖,“小妙妙害怕再次遇见他时,没有勇气离开他。那个人明明伤你入骨,可你却偏偏甘之如饴……为什么?”
沈妙言端起茶盏,神色黯淡地呷了一口,“五哥哥,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像是冬雪追逐暖阳,像是飞蛾流连于灯火。
义无反顾。
入夜后。
沈妙言在拔步床上,辗转反侧到深夜,才堪堪睡去。
殿顶上,身着月白丝绸锦袍的男人,正对月饮酒。
那张比月光还要倾城的面容上,正流转着无边寂寥。
他仰头饮尽半壶酒,晶莹酒水顺着唇角滑落,缓慢渗进衣领之中。
他注视着那轮圆月,丹凤眼中满是嘲讽。
明明距离小妙妙近在咫尺的人是他,可是为什么,他却有一种如何也接近不了她的疲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