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连澈的军队已经抵挡不了他们,沈妙言拎着裙角,飞快爬上角楼。
她冒着倾盆大雨,使出蛮力,猛地敲响角楼上的一座青铜大钟!
青铜大钟,陡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铛”声,响彻在草原上空!
沈妙言俯视着瞬间安静下来的军民,轻轻呼出一口气。
上百万军民,站在茫茫雨幕中,不解地仰望她。
她抬手,摸了摸从耳朵里渗出的鲜血,不以为意地在胭脂红的斗篷上揩了揩,继而转向那不见边际的子民,声音高昂:
“可耻的,并非是烧杀抢掠本身。而是明知烧杀抢掠可耻,却仍旧义无反顾地去做!”
她站在灯火中,琥珀色瞳眸熠熠生辉,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潇洒与霸道:
“朕说过,不会回镐京,不会去做那劳什子的皇后!”
“朕向你们保证,绝不抛弃、绝不放弃每一个子民!”
“失去的国土,失去的家园,朕亲手为你们夺回来!”
“吃草咽糠也好,风餐露宿也罢,朕从不怕吃苦,朕只怕你们离心!”
夜风,吹熄了她头顶上方悬着的灯笼。
可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黑暗。
女子清越的声音,从黑暗中缓缓传来,虽然冷静缓慢,却蕴含着震撼人心的力道:
“好好活着。”
“家国天下……”
“只有你们活着,大魏国,才活着!”
大风,骤起!
横亘天际的偌大闪电,陡然打碎了苍穹!
她站在光里,胭脂红斗篷在风中翻卷飞扬!
她的面庞,艳绝而坚定!
她是大周皇后,沈妙言。
她,亦是他们的女帝,魏天诀!
——
两父子在厅中打成一团。
最后还是温倾慕出面,不好意思地给张祁云添茶,笑道:“他俩就是这样的性子,让张丞相见笑了。”
“哪里。”张祁云笑眯眯的,看起来脾气极好。
温倾慕的余光,似有若无地瞟过正在吃东西的谢陶,压低声音道:“张丞相与谢姑娘这是……”
张祁云并未答话,只是笑。
温倾慕何等通透的人,立时明悟八分,却也不点破,笑眯眯吩咐侍女张罗晚膳。
反正她也不喜欢顾钦原对待谢陶的态度,如今横空出了个张祁云,好着呢。
晚膳桌上,花容战终于松口,答应投靠沈妙言。
张祁云屏退左右,将沈妙言的意思告知了他:“长白山脉终究无法攻破,顾钦原花了五年时间,也没能越过去。所以女帝的意思是,还得让楚华年松口,主动请她进去。”
花容战喝着小酒,淡淡道:“如何请?”
“只要花将军出兵攻打楚国,楚华年无力招架,可不就得请求外援?”
花容战放下酒盏,“当初我攻打楚国,乃是因为楚国边境的将军,对百姓妇孺施加暴行。可现在楚国边境的将军并未犯错,我怎能率先挑起战火?”
“妇人之仁!”张祁云声音冷淡,“花将军,大魏上百万黎民百姓,可都在等着迁入西南与南蛮!在你犹豫的每一瞬,都有百姓冻饿而死。花将军自诩为苍生着想,便该有成全大义的觉悟!”
花容战捏着酒盏的手,陡然一紧。
片刻后。
张祁云抬起冷静的眉眼,声音压得极低:“诸国并立的局面已经够久了,这天下,该合而为一了!”
充满暗示性的话语。
厅中沉默。
良久后,花容战起身拿起挂在墙上的佩剑,轻抚半晌后,猛地抽出利剑,插进圆桌:
“那便如丞相所愿!”
等张祁云伪装成商旅返回草原时,花容战举西南兵力,一举入侵楚国的消息,已然传遍天下。
所有国家,皆为之震惊。
暂时性苟且的和平已然被打破,随着大魏军队兵临草原,这天下的烽火,已经被彻底点燃!
已是暮夏了,最后一场雷雨,在深夜降临。
大帐中,沈妙言睡得很不安稳。
梦境里,她独自被火焰包围,周身的每一寸,都随之燃烧。
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