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之后,沈妙言率领着百万大军,靠近了草原西岸。
清晨海面上的浓雾已逐渐散去,沈妙言笔直站在船头,清晰地看见远处连绵无际的草原,和戍守沿岸的兵营、角楼。
连澈身着银色盔甲立在她身后,那双漆黑桃花眼只有在望向她时,才会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
十艘快船作为开路先锋,已经驶在了龙船前方。
沈妙言淡淡道:“若情报没有出错,戍守草原西岸的,乃是拓跋烈手底下一员猛将耶律雄,据说他曾经徒手与狮子搏斗,剽悍无比,深得拓跋烈信赖。”
连澈勾唇:“跳梁小丑,无足挂齿。”
沈妙言折身走到圆桌旁,亲自斟了杯温酒递到他面前,仰头望向他,眼中都是坚定:“第一战,不可败。”
连澈并未接那杯酒,瞥了眼酒盏中的热气,又凝视向她的双眸,“待我为姐姐拿下耶律雄的人头,再来喝这杯温酒。”
语毕,他握住一杆雪银长枪,一跃而下龙船,运着轻功飞快踏在水面上,领着十艘快船,如一柄出鞘长剑,凶猛地袭向草原西岸的驻兵。
那角楼上的草原哨兵正打着盹儿,半梦半醒间张开眼,陡然看到逼近岸边的十艘快船!
他一愣,将目光放远些,顿时骇得魂飞魄散!
只见黑压压上千艘巨船,在清晨的薄雾中缓缓靠近,绣着“魏”字的旗帜,在海风中翻卷飞扬!
他咽了口口水,双手发抖,恐惧地敲响了青铜钟。
沈妙言负手立在船头,望着那身穿银色盔甲的年轻公子一马当先上岸,手中长枪舞若梨花,所经之处,草原驻兵血流遍野。
他带着百名轻装精锐,一手执枪一手持盾,豹子般敏锐前行,轻而易举破开草原兵匆忙之中摆出的箭阵,在晨曦金色的阳光中,一枪挑下了那名猛将耶律雄的人头!
大魏的旗帜被插上角楼,首战告捷,上百万士兵的欢呼声震彻海面!
龙船靠岸,连澈一跃而上船头,拿过沈妙言斟的酒一饮而尽,含笑望向她,“酒还尚温。”
沈妙言抿唇而笑,见他脸上还沾着血珠,不由拿起锦帕,下意识地为他擦拭。
连澈瞳眸深谙,忽然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穿着粉色宫裙的魏文鳐颤颤奔到甲板上,牵住沈妙言的衣袖,仰头好奇问道:“娘亲,我们要去哪里呀?”
沈妙言低头,摸了摸她粉雕玉琢的包子脸,眉目温柔:“去中原。”
小姑娘歪了歪脑袋,圆眼睛里都是懵懂:“中原是哪里呀?”
“是鳐鳐的故乡哦。”
“故乡……”魏文鳐睁着湿漉水眸,努力踮起脚尖望向远方的茫茫海面,“娘亲,故乡是什么?”
沈妙言想了想,解释道:“是人出生长大的地方。”
魏文鳐若有所悟地“哦”了声,旋即拍手笑道:“那鳐鳐的故乡不在中原呢!”
沈妙言一怔,望着她无忧无虑地跑回船舱,不由回头望向跟随她的百万大军。
这一次东渡狭海,返回故乡的,只有她和张晚梨等寥寥几人。
其他将士,都是为生计而奔波。
所以,她一定要,一定要夺下草原,给这些背井离乡的将士,一个最完美的交代。
入夜之后,天穹浩渺,海面茫茫。
沈妙言着常服,静坐在船舱的寝屋中,打开红木箱,默默把玩起里面的小东西。
她将那八颗珠子在桌面一字排开,它们在烛火下散发出独有的玉质般的光泽,八种颜色混在一起,格外瑰丽幽美。
“长生……”她咀嚼着这个词语,白细指尖轻轻拂拭过它们,“这世间,果真有长生吗?果真有起死回生吗?亦或,只是一场虚妄的念想?”
她想不明白,于是把八颗宝珠重新收回盒子里,又从夹层中取出用黄色锦袋盛着的两枚玉玺。
烛火幽然,女子的纤纤玉指映衬着玉玺独有的光泽,她深知它们代表着世间最名正言顺、最至高无上的权势。
琥珀色瞳眸中,倒映出雪白的楚国玉玺,和暖红的大周玉玺。
她抿了抿唇线,楚国与大周恰在草原的南北之间,若这两国容不下她大魏,她会用这两枚玉玺,告诉他们,这天下究竟是谁说了算。
船队在海面行驶了二十多日,已然便至暮春时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