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魏思城竖起一根食指挡在唇前,拉过她的衣袖,“你看。”
“你少对我动手动脚!”沈妙言挣开他的手,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前方上游的江岸边,隐隐约约站了个人,因为天色太暗,而看不大真切,“那是谁?”
魏思城抬手按住自己的眼角,“我这人好处太多,如貌美多金、智多近妖等,都已经不值得往外说了。其中一条值得往外说道的,乃是我的夜间眼力极好。你看不清那个人,我却能看清。”
“这大晚上,世子把我喊到这儿来,就是为了炫耀你眼力好?好的,本郡主已经知晓你双眼锐利堪比猫头鹰,那么请问咱们可以回去了吗?还是世子也想学那猫头鹰,大晚上的抓几只耗子让本郡主尝尝鲜?!”
沈妙言一气说完,语气里已经透着不耐。
“郡主真没耐心。”魏思城轻笑,扯住她的衣袖,“郡主就不问问那个江岸边的男人,是谁?”
沈妙言皱眉,瞪大眼仔细望向那人,却仍旧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她收回视线,问道:“谁?”
“徐鸿煊。”魏思城盯着那个人影,“郡主,我看见他把一只黑瓷瓶里盛着的东西,倾倒进了河水里。”
沈妙言一惊。
夜间的江风带着几丝凉意,令人神智莫名清醒。
两人沉默了会儿,魏思城忽然从宽袖暗袋里掏了个什么东西出来,沈妙言望过去,只见那小东西毛茸茸的,还生了一条细长尾巴,竟是只老鼠!
她后退一步,魏思城把那老鼠凑到水中,小老鼠约莫是渴了,立即饮了几大口水。
魏思城松开手,小老鼠“吱吱”叫着飞快奔走,却还没走出三丈,就倒地不起。
沈妙言捂住嘴,她只在书中读到过那“倾城”的厉害,却没想到,竟然厉害到这个程度!
“糟了!”她忽然皱眉,“咱们只是让人储水,并未阻止他们喝河里的水!这个时辰,恐怕还有人在江岸边挑水喝……”
“我看见念念的小手印了,真可爱。念念有一周岁了吧?真想看看他的模样。”
笔尖顿了顿,她低头望了眼隆起的肚子,继续写道,“我肚子里的娃娃,也有七个月了。素问和请来的稳婆说,这一胎比寻常胎像都要大点儿,证明胎儿十分健康。”
“我曾答应过千弑,为宝宝取名文鳐,所以这个新宝宝就叫魏文鳐了,不跟你姓喔!再过三个月,他就能出世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原本还嫌弃君天澜给她写了八张大纸颇为啰嗦,可轮到自己,就觉八张大纸哪里够,十张都不够诉尽平生相思。
她写完之后,把信笺放进木匣,起了一点儿玩心,问素问要了些专门诱人发笑的粉末放进匣子里,这才唤来夜凉,命他把回信带给君天澜。
不知怎的,夜凉今日的目光有点儿奇怪,表情也不大好,仿佛她干了什么对不起君天澜的事儿似的。
她并未放在心上,打发他走后,正困倦得想睡一觉,魏思城的小厮却过来传话,说是世子请她出城。
她知道魏思城绝不是没事儿找她闲聊看风景的人,于是系了件斗篷,乘坐马车往城外而去。
丰州城外,数十条河道交汇,有酒楼名为飞鹤楼,坐落在沙汀之上,高达十层,登楼远眺,风景极为壮丽。
沈妙言来到飞鹤楼上,魏思城已经坐在窗边,正一边饮酒,一边凝望远处。
“不知世子请本郡主前来,所为何事?”她在玫瑰椅上坐了,随手拈起一颗水晶碟里的鲜奶裹虾丸零嘴,扔进口中。
魏思城喝了口早春的梅子酿,笑容淡然自在:“这家酒楼的菜品极好,今日我做东,请郡主用膳。”
“哟,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竟也大方了一回。”沈妙言挑眉。
“啧,郡主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咱俩大婚时,所有东西连带嫁衣,可都是本世子置备的。”
沈妙言皱眉:“你也好意思提?那嫁衣根本就不是按照我的尺寸裁制的!我记得你好像是说,裁大一点,将来你再娶妻时,万一她生得壮实,那嫁衣也还能接着再穿一次……”
“咳咳!”魏思城一口酒差点呛到,清风朗月般的面容多了几分红晕,一本正经地望向旁边侍立的婢女,“郡主都到了,怎么还不上菜?”
两人你呛我一句、我呛你一句的用罢晚膳时,已是暮色四合。
几只白鹭从汀州上空掠过,追逐着落日的余晖,直飞向河流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