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旧整夜整夜在演武场练习刀法,拼命让自己置身于刀光里,仿佛如此就能够忘记所有的烦恼和忧愁。
也曾害怕不能活学活用,因此小姑娘还特地命素问帮她缝制了一套夜行衣,半夜里穿着跃出宣王府,想去街上找些歹徒搏斗练手,谁知在镐京城转了好几晚,都不曾碰到半个强盗或者偷儿。
素问无奈地同她细说:“自从神树爆炸那件事后,皇上就命人加强城中治安,短时间里,那些恶人大约是不会上街的。”
沈妙言颇有些遗憾,转而又想了个主意。
她在夜半时分穿着夜行衣,径直奔向顾府。
顾府的守卫不算太严,她轻易摸到后院房顶上,借着月光寻了好久,才寻到初心院里的谢陶。
谢陶正睡着,被她吓了一跳,生怕惊醒旁边的顾钦原,偷偷摸摸下床与她一道出去说话。
两人坐在月光皎洁的庭院里,沈妙言才知道,原来谢陶这几天被顾钦原禁足,连后院都不能出。
“……我整日整日地抄写《女戒》、《女德》,我抄得手都要断了,我闷在屋里都要长毛了!”
便是个泥人儿,被这样对待,那也是有三分脾气的。
沈妙言同她并肩坐在台阶上,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肩膀,“叫侍女帮你抄啊!”
“不行,钦原哥哥知道了会生气的!”谢陶老实,不会像沈妙言般耍滑头。
沈妙言托腮想了想,认真道:“你把两根毛笔一块儿抓着,写出来的字,就会有上下两行,你抄一遍,等于抄两遍。”
这是以前君天澜罚她抄书时,她想出来的好主意。
可她不知道的是,君天澜早识破了她那点儿伎俩,因此每次罚她抄书,都会在罚抄原有数量上再乘以二。
谢陶还是拧巴着一张娃娃脸,“钦原哥哥肯定会发现的……”
沈妙言拿她没办法,笑道:“那你乖乖抄书吧,我明晚给你带桂花糕吃,城西的糖炒栗子也好吃,我给你捎一包来。”
两个人儿在外面自顾说着悄悄话,却不知躺在寝屋中的男人早已睁开眼,正静静注视着帐顶,不知在盘算什么。
沈妙言一连摸进来好几日。
镐京城这些天平静得近乎异常,无论是太子府还是宣王府,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可越是如此,倒越有风雨欲来之势。
沈妙言这日同君舒影用早膳,桌上安安静静,两人已经数日不曾说过话。
她吃着羊肉馅儿的小馄饨,悄悄抬眸望向对面的男人,他规规矩矩穿着朝服,大约是刚下朝。
似是注意到她打量的视线,君舒影喝了口汤,淡淡道:“重阳节,可想好怎么过了?”
“重阳?”沈妙言有点儿恍惚,印象中的重阳节,遥远而朦胧。
君舒影见她没反应,给她盛了碗鸡蛋羹,“皇姑奶奶的生日正是重阳,按照惯例,那天我们要去给她拜寿。”
沈妙言想起大长公主,郑重地点点头,“那我备一份礼物。”
君天澜被关进宗人府的那段时间,大长公主收留她在府中,待她着实不薄,她该去拜寿。
“礼物已经备好,你不必再准备。”君舒影说着,优雅地净过手,起身朝寝屋外走去。
沈妙言握着调羹,静静目送他离开,总觉得他跟从前不大一样了。
她低头将碗里的鸡蛋羹吃掉,进来收拾碗筷的侍女笑吟吟地道:“沈小姐,奴婢听说,今晚街上有菊花展呢!临近重阳,街市上的菊花都摆出来了,您可以与殿下一道去赏花。”
“菊花展?”沈妙言托腮,琥珀色瞳眸里泛出蠢蠢欲动。
虽然君舒影说备好了礼物,可她总想自己再备一份。
大长公主品性高洁,大约会喜欢菊花吧?
唇角扬起轻笑,她决定今晚把谢陶偷出顾府,去街市上一起挑选菊花。
那圆脸侍女将碗筷收进食盒,悄悄瞥了眼沈妙言眼中的光彩,屈膝行礼后退了出去。
夜色如一滴墨,缓缓渗进清水中,直到将整座镐京城笼罩,一寸一寸,晕染成黑色。
绚烂的灯火点了起来,长街一望无垠都是火光,照亮了满街琳琅满目的菊花,蕊若莲房的是万龄菊,粉色的是桃花菊,白而檀心的是木香菊,黄而圆润的是金铃菊,纯白若碗口大的是喜容菊,小贩们热闹地叫卖着,整座镐京城仿佛被淡淡的花香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