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蹂躏着那张软床时,画舫悄然驶离了河岸。
所幸这段时日并无降雨,河面平静,画舫一路载着丝竹管弦,歌舞升平地朝渭城驶去。
行了七八天后,沈妙言站在船头眺望,清淡的河风迎面而来,远处薄雾弥漫,芦苇丛一望无际,偶有几只白鹭从芦苇丛里掠起,摇曳娉婷,直上九霄。
再远的地方,一座城池巍然屹立,正是渭城无疑。
君舒影抱着件绯红斗篷出来,帮她披到身上,温声道:“船头风大,回阁楼里吧?”
沈妙言拢了拢斗篷,目视前方摇了摇头,眼睛里全是欢喜:“不妨事的。”
她看景,君舒影就在旁边看她。
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拢在柔软的斗篷里,看起来嫩生生的像朵栀子花,眉宇之间都是灵动,叫人想亲上一口尝尝是何味道。
他看得发痴,情不自禁地俯下身,还未触及她的面颊,就听得有男人高声吟唱着渔歌,点一根竹蒿,乘一叶扁舟,从芦苇丛中驶出来。
那人瞧见这座精致华丽的画舫,上前笑道:“贵客从远方而来,可是要进渭城?”
沈妙言见他做书生打扮,面容清俊憨直不似坏人,于是回他道:“正是要去渭城。”
那个书生的眼睛便亮了亮,点了几下竹蒿驶到跟前,抬头仰望这两人,笑着作揖行礼:“小生名唤白鹭,若公子和夫人方便,不知可否拜托两位一件事?”
君舒影睨着他,低声对沈妙言道:“这人脸皮忒厚了些,咱们与他素味平生,他便敢拜托咱们做事……”
说着,唇角却微微扬起,俨然是被这个书生的一句“公子和夫人”取悦了。
沈妙言则好奇地望着那位书生:“不知你有何事?”
“若两位在渭城中遇见一位叫蒹葭的姑娘,烦请转告她,白鹭仍在北郊渭河中等待。无论度过多少个芦花绽放的季节,白鹭仍在等待。”
沈妙言怔了怔,那人弯腰从船上取出个碧绿莹嫩的莲蓬,笑吟吟道:“这莲蓬挺嫩,乃是白鹭偶然摘得,赠与公子与夫人品尝。”
这真是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沈妙言心中雀跃,余光迅速瞥了眼侍立在角落的婢女,故作认真道:“四哥吩咐,不许我出门。宣王的好意,妙妙心领了。”
说着,起身走到庭院花圃边,摘了朵牡丹递给君舒影:“愿四哥与宣王治水有功,早日返京。”
君舒影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瞧见她对自己眨了下眼睛。
他挑眉,接过牡丹,那牡丹花瓣呈现出梅红与淡粉两种颜色,乃是牡丹花中有名的品种:花二乔。
不过须臾,他便笑道:“既如此,本王便不做叨扰,告辞!”
沈妙言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暗道这人七窍玲珑心思,想来应当明白她的暗示。
君舒影出了寿王府,刚跨上骏马,旁边萧城诀摇着折扇:“可是被美人拒了?”
“你可知这牡丹的品种?”
萧城诀望了眼那朵牡丹,“愿闻其详。”
“此花名为花二乔,小妙妙将它赠与本王,乃是暗示本王,今夜二更天时,去寿王府接她出来。”
君舒影抬手将牡丹簪于鬓角,滚银边锦袍在骏马上飞扬如云,唇角噙起浅笑,其容色艳丽更甚那牡丹,在风中策马疾驰而去。
萧城诀暗自不信,不过是人家姑娘随手赠的一朵花罢了,殿下纯粹是想太多……
眼见着到了夜里,沈妙言拉了素问进隔间,要她假扮成她待在房间里,她自个儿收拾了包袱,准备去渭水之南。
素问骇得不轻,可沈妙言又是撒娇又是耍赖,再三保证会照顾好自己,她实在受不了她这副求爹告娘的作态,只得应允。
沈妙言将小包袱背在身上,认真道:“有什么事,你只管与拂衣和添香说。就算她俩发现,你稍稍求个情,她们一定会帮着瞒下来的。”
素问满脸忧容,生怕她在路上出事,又拿了好些毒粉包过来,让她带着防身。
到了二更天时,寿王府安安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