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顺着他的指缝蜿蜒淌落,在淡青色锦被上晕染开灼目的深红。
沈妙言咬了咬唇瓣,上前对顾钦原屈膝行礼:“昨晚是我任性,望顾先生莫要怪罪。若顾先生定要怪罪,妙言甘愿受罚。”
顾钦原唇角的笑容有些冷漠,声音嘶哑,仿佛是扯着肺部发出来的:“本公子倒想罚你,可表兄哪里忍心让你受罚?”
说罢,便大口喘起气来,面部竟隐隐现出青黑色。
君天澜见状皱眉,正要发问,一名侍女端着热腾腾的药碗进来,解释道:“王爷,白大夫说,顾先生每半个时辰都要喝一碗药,熬过今晚,明儿就好了。”
君天澜微微颔首:“如此便好。”
沈妙言保持着屈膝行礼的姿势,悄悄抬眸望着顾钦原,对方双眼微阖,显然是有些撑不住了。
她心中百味陈杂,她不知道她的恶作剧,竟然会让他陷入这般危险境地里。
果真是她错了。
君天澜示意沈妙言接过药碗,她捧着碗来到床榻前,轻声道:“顾先生,喝药……”
说着,舀起一勺,送到顾钦原唇边。
顾钦原勉强睁开眼,目光却透过她,落在君天澜身上。
君天澜站在光影里:“你与她,都是我最重要的人。钦原,镐京城局势险恶,咱们绝不能再起内讧。”
顾钦原垂下眼睫,张口喝了那勺药。
“顾先生,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谢谢你不生气……”
沈妙言看他吃了药,眼圈再度红了,又舀起一勺,吹温凉了送到他的唇边。
修长漆黑的眼睫遮住了顾钦原瞳眸里的复杂,放在被子下的双手早已按捺不住地握紧。
他对她做出过那般恶劣的事,他甚至不止一次地拆散她和表兄。
为什么她一个姑娘,竟还可以如此大度待他?!
睫毛中闪过几许暗光,不知是惭愧,还是内疚。
——
借用群里妹子的一句话:“君天澜真的很爱妙言,真的很爱。就算他知道‘妙妙背叛了他,伤害了他’,他还是舍不得伤害妙妙,不允许别人欺负妙妙。”
已是黄昏。
素问端着饭菜进来时,就看见沈妙言睡在床榻上,眼圈红红,睫毛间隙隐隐还挂着泪珠。
她将饭菜放到床头,轻轻推了推她:“小姐,起来吃饭了。”
沈妙言惊醒,望了眼窗外,见外面霞光遍天,不由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已经一天了啊……”
“嗯,主子并未派人寻小姐,想来是不打算计较了。”
“他不派人找我,才是真正的可怕。”沈妙言哭够了,也终于鼓勇气,起身下床,“到底是我惹出来的祸,我认错便是。”
“奴婢送您过去。”
“不用,没得连累你。”
沈妙言抿了抿小嘴,琥珀色瞳眸逐渐被坚定取代,对着青铜镜理了理衣襟和发髻,迈着小步离开厢房。
东流院。
夕阳缓缓沉入地平线,最后一抹柔光从沈妙言的裙摆上消失,她站在了灯火通明的东流院前。
两名严肃的黑脸侍卫手执兵器守在门口,看起来与平素无异。
她小心翼翼地踏了进去。
灯笼的火光将寝屋的格子雕窗映成暖黄,清晰地倒映出那人临窗读书的身影。
她咬了咬唇瓣,心中又打起退堂鼓。
如果她否认是她害顾钦原,四哥会相信吗?
若当时没有侍卫侍女看见,其实她否认也没有关系吧?
毕竟夜寒似乎更偏袒她一些。
只要她一口咬死不是她干的……
然而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不过稍纵即逝,她深深呼吸,抬步跨上台阶。
寝屋中的男人身着白纱中单,乌黑长发垂落在榻上,暗金雕花面具在青灯下折射出妖异的光泽,修长的手指扶着书卷,画面美轮美奂。
可沈妙言却嗅到了一丝肃杀之气。
她捏着裙摆上前,声音软糯中带着哭腔:“四哥,对不起……”
君天澜从书中挪开视线,瞧见她哭红了的眼,声音淡淡:“错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