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秋千架很宽大,君天澜坐到她身边,淡淡的龙涎香气,将两个人都包裹起来。
他晃了晃秋千,偏头看向沈妙言:“你说的,是像楚云间那样的人吗?”
沈妙言一怔,对上他平静的视线,心头微凛。
是啊,视人命如草芥,将妨碍到自己的东西尽数铲除,那不就是楚云间吗?
她日后,会成为他那样的人吗?
若是为了复仇,而不顾一切,不顾无辜者的性命,她同楚云间,又有何区别?
君天澜收回视线,“本座虽不知你在盘算什么,可是,沈妙言,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它不是用来秤货物的,而是用来秤出人心的重量。”
清冷低沉的声音萦绕在耳畔,沈妙言静静聆听,她知这番话,乃是国师对她的教导。
“妙言,你非残酷之人,即便是张敏那种想要取你性命的人,你也会怜惜她痛失骨肉。为政者,恰恰便需宽大为怀。”
君天澜说着,大掌轻轻覆到她的发顶上,薄唇抿出一丝轻笑,“本座很欣慰,你是这样善良的小姑娘。”
沈妙言低着头,双手揪住裙角,瞳眸中蒙着一层雾气,却不曾开口说话。
庭院中呈现出长久的寂静,梨花瓣无声地落下,有蒙蒙细雨从天际的云堆里洒下,水气弥漫,周遭是灰蒙蒙的景色。
君天澜牵了她的手,将她带进屋子里。
沈妙言回头,望了一眼落在泥土中的梨花,那纯白蒙上灰尘,大约是永远都回不去盛开在枝头时的干净了。
她紧紧攥住君天澜的手,瞳眸复杂。
她不知道,她那份天真与良善还能维持多久,她直觉,在更远的将来,她会成为杀伐果决的无心之人。
没有人,能够妨碍到她。
眼见着便到了五月,端午这日,君天澜带沈妙言去江边看龙舟赛,白珏儿央着同行,国师府的马车穿过氤氲着朦胧水雾的长街,抵达江岸。
今日江风有些大,岸边人头攒动,旗帜翻飞,酒楼鳞次栉比,其中远处高耸的寒露台十分显眼。
沈妙言跟着君天澜下了马车,缓缓抬头,目光便对上一旁高楼窗前,临风而立的男人。
“若事败,抓得可是本王的人……你又当如何?”
临街的二楼雅间内,沈妙言握着信封的手紧了紧。
片刻后,她抬起眼帘,笑容透着疏离:“晋宁王既不是成心与我合作,那么,我收回这离间计。”
说着,扬了扬那封信,转身就走:“若想引诱楚珍出宫,少不了这手金错刀。晋宁王另请高明模仿好了。”
楚随玉望着她纤瘦的背影,唇角的笑容化为玩味儿,三两步便追上她,“本王不过几句玩笑话,三小姐何必当真?”
说着,拿过她手中的信封:“这信,本王自会送到楚珍手中。如今时辰尚早,三小姐不如坐下来,与本王小酌一杯?”
“不必。”沈妙言笑容淡漠,推门离开。
楚随玉注视着她的背影,薄唇勾起一抹轻笑。
她,很懂那手金错刀的价值。
也很懂,如何与人周旋。
他现在很期待,端午的到来。
那封信几经周转,终于传到楚珍手中。
彼时楚珍正在合欢宫,忙着同一名侍卫共享巫山云雨,玩得正在兴头上时,一名小宫女匆匆进来,“启禀长公主殿下,宫外有人为您送来了一封信!”
“滚!”楚珍最不喜做那事时被人打搅,不由大怒。
那小宫女跪在地上,一脸忐忑地将信举过头顶:“殿下,这是……这是……”
楚珍见她畏畏缩缩的模样就讨厌,推开身上的男人,一把夺过那封信,粗手粗脚地拆开来,里面的字迹,是她曾经想方设法临摹,却总也临摹不好的……
金错刀。
“这是……”
她怔住了,握着信封的手微微颤抖,这是君天澜的字迹啊!
“端午观龙舟,不知卿可愿出宫一聚?寒露高台已订下,侯卿到场观赛。料想卿与在下,定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寥寥数言,叫楚珍整个人都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