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街的缝隙里生了青苔,她低下头,抖了抖裙摆,瞧见绣花鞋和裙边都湿了,穿着怪难受的。
她朝前走了几步,看见不远处,一位少年正呵斥他的妹妹:“上次丢了家里的钥匙,这次又把伞弄丢,以后,你是不是要把你自己也给丢了?!”
他的妹妹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扎着两个羊角辫,听着这严厉的话语,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十分伤心地抬袖抹眼泪:“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把手伸出来。”那小哥哥皱起眉头。
小姑娘小心翼翼伸出手,小哥哥就重重打了下她的手板心:“以后不准再丢东西了!要细心!”
他打得并不重,小姑娘却觉得委屈,哭得十分厉害。
小哥哥给她擦了擦眼泪,从怀中摸出一串冰糖葫芦:“别哭了,咱们回家,爹娘还等着呢。娘今晚包了饺子,是你爱吃的馅儿。”
那小姑娘果然不哭了,舔着冰糖葫芦,由哥哥牵着手,一派懵懂模样。
沈妙言面无表情,将手中雨伞递给那位小哥哥,也不搭理他语带惊讶的答谢,只任由雨水淋湿肩头,转身离去。
她注视着远处,春雨淅淅沥沥,天际是一片雾蒙蒙的白,房屋、长街和绿树都被雨水染成湿润的天青色。
微风携裹着雾雨送到她的面颊上,那么湿,那么凉。
两行液体顺着白嫩的面颊滑落到下巴,最后落进脚下的青石板中,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她孤独地行走着,眼前的一切,都逐渐模糊。
她抬袖,想要擦一擦脸上的水,却发现怎么都擦不干净。
终于,她蹲在空荡荡的街心,将头埋进臂弯,大哭出声。
只要不触及旁人的利益,他们不会在乎你的行为是对是错。
除了,至亲之人。
他们会不厌其烦指正你的错误,哪怕要因此背负你的怨恨,哪怕要因此与你生疏。
想要你好,想要你变得更好。
沈妙言哭得厉害,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裳和头发,她浑然不觉,对行人诧异的目光毫不在意,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为证明自己是个纯爷们儿,花狐狸便挽了袖子,一脚踩在桌上,命人拿了酒坛来,十分霸气地仰头灌酒。
叫好声声,气氛一时间热闹到了极致。
沈妙言趴在桌上,唇角流露出一抹笑容,心里头数天的阴霾,似乎真的被这份快乐所驱散。
她在众人围观花容战与楚随玉拼酒时,颤颤巍巍起身离席,悄悄出了雅间。
她喝得有些醉了,眼圈通红,脸颊也是一片酡红。
她踉踉跄跄扶着扶手下楼,刚走了几步,迎面却罩下一片阴影。
熟悉的黑色织锦长袍,熟悉的镂金腰带。
“喝酒了?”
他开口,声音清寒低沉。
“与你何干。”
她冷声,想推开他下楼,却被他握住手腕:“在外面同男人喝酒,沈妙言,你长本事了。”
他握得力道那么大,她手腕生疼,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挣了几下也挣不开,便抬起头,含泪盯着他:“你别再管我!我做什么,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君天澜,咱们早就分道扬镳了!”
君天澜,咱们早就分道扬镳了……
冷漠刻骨的声音,像一把尖锐的刀,深深刺进君天澜的心脏。
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的凤眸幽深得可怕,凝视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即便被她讨厌,也不想放手,也不愿意放手。
正僵持间,温和的声音自上方响起:“沈姑娘喝醉了?既是本王把你拐到这里喝酒,自然也该本王将你好生送回去。”
楚随玉含笑下楼,并没有半分醉意,朝君天澜微一颔首。
君天澜的视线落在虚空,轻轻放开手,身前这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几乎是以一种迫不及待的姿势,与他错身而过。
眼中的苦涩又多了几分,她竟然,这样想逃离他的身边吗?
可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沈妙言跟着楚随玉来到街上,眼中的醉意散去不少:“剩下的路我自己会走,王爷请回。”
楚随玉在她面前俯下身,一双含情脉脉的眼,含笑凝视着她的面庞:“沈家妹妹,既是同本王喝了酒,便算是本王的朋友了。希望咱们今后,能够多多相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