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耐着性子道:“傅大人可莫要意气用事,我和侯爷都知道,这些日子,您为了找院子,不知道费了多大力……再说了,侯爷这院子也不是给您的,是给傅七姑娘的!傅七姑娘早些搬出来,侯爷也能少些担心了!”
这些话,顾则淮自然没和他说,可他却是在顾则淮的眼里都看出来了。
傅德文不听这话还好,一听更是暴跳如雷,只道:“我的女儿为何要他送东西?侯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们不需要!”
“来人,送客!”
十九长这么大,自从跟顾则淮身边,还从未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如今只低声嘟囔一句,“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完这话,他也是气鼓鼓的走了!
傅德文也是被他气的够呛,只觉得顾则淮身边的人都是些蛮横粗鲁之人,他还没见过这般无礼的后生了!
可傅明月对这件事晓得的并不清楚,只知道有人上门说要卖宅子,宅子的位置很好,却不知道这来人是十九。
所以等着傅德文来看她的时候,她也就问上了几句,不过,她却发现顾则淮脸色不大看,不免又多问了一句,“……是这宅子的事儿没有谈妥吗?”
算是没有谈妥吧!
傅德文点了点头,“那……宅子,咱们不要了!”
说着,他更是道:“反正我也打算辞官,我们到时候一起回金陵,在金陵,咱们还怕没有住的地方吗?这京城里头有没有宅子也就无所谓了,我想过了,你先收拾东西,过两天我们先去桂姨奶奶庄子上住些日子,你说好不好?”
说着这些话,他脸上的神色才微微好看了些,“桂姨奶奶的庄子,你还没去过了!那地方实在是好,山清水秀,冬暖夏凉的,正好如今也快夏日了,到时候咱们过去避暑也是好的!”
傅德文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喜欢逃避!
傅明月见着他不接话,也不深究到底,只道:“可如今在京城一个宅子也没有,也是不方便的!旁的不说,娘亲有些铺子在京城,桂姨奶奶也有些产业在京城,有的时候也会过来巡看一二,难道我们就这么一直住在庄子上吗?”
她的声音更是柔和了些,轻声道:“更何况,之前那些事儿您也不是不知道,过不了多少日子,皇上就要给我和镇南侯赐婚了!”
傅德文的脾气又上来了,可眼前这人可不是顾则淮身边的人,是他的宝贝女儿,他也不好随便发脾气,只怒气冲冲道:“我看那镇南侯就是个强盗!”
可就算如此,这事儿是板上钉钉了!
傅明月从来不在那些无意义上的事情深究,这顾则淮她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他知道有桂姨奶奶照看着,傅德文也做不出什么糊涂事情了,可她还是希望傅德文能开心些,哪怕……自己最后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她笑着道:“爹爹,甭管他是不是强盗,可您别忘了,若不是因为他,只怕如今我还在宫里头,这宫里头前有傅八娘,也就是如今的王雨晴在,后有皇后娘娘在,只怕连渣渣都不剩了,就冲着这一点,您也不该对别人有这么大的怨气啊!”
她太清楚顾则淮的脾气了,傅德文这般一次两次,顾则淮兴许还会忍让,若是次数多了,只怕顾则淮就不会再忍了。
毕竟傅德文也不是他什么人,他杀了傅德文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儿!
傅德文苦笑一声,良久没有说话。
傅明月也跟着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良久,傅德文才缓缓道:“阿囡,爹爹心疼你啊,你这么好,值得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可为何偏偏是他……他做下的那些事儿,爹爹都不想提了,若是哪一天,他想要对你动手,爹爹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替你报仇的!”
傅明月鼻子又是一酸。
上辈子她死了,好像也就施妈妈和妹妹是真的心疼过她,可后来了?妹妹爱上了顾则淮,施妈妈也因为妹妹住在镇南侯府中不得不委曲求全!
这辈子,有一个人愿意为她豁出去性命,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她是又想哭又想笑,只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连宫里头那么艰难的情形都挨过来了,以后可是要享福的!”
这话,可是安慰不了傅德文。
傅明月又是道:“况且您闺女这么聪明,若是见着情况不对了,自然是会撒丫子跑的,难道还会眼睁睁被人害死?我可聪明着了!”
“你啊你!”傅德文摇摇头,也是苦笑不得。
傅德文是一千一万个不放心,可谁知道到了傍晚,顾则淮直接登门找他了,听闻小厮通传,他想也不想,直接道:“不见!”
小厮眼睛瞪的大大的,只道:“老爷,这……这可是镇南侯啊!”
“镇南侯?镇南侯怎么了?这可是傅家,可不是镇南侯府,难道我在傅家还得看他眼色行事了?”傅德文这倔脾气一上来啊,可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顾则淮倒是不讨厌吃面线,在战场打仗的时候,别说这鸡汤打底的面线了,就连野菜和树根都吃过。
见着傅明月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他也跟着没了胃口,“何必这般委屈自己了?很多人长大了,胃口也会跟着变的,你骤然变的不爱吃面食了,也不会有人怀疑的。”
说着,他将搁在桌上的甜汤往傅明月跟前推了推,只道:“喝点这个吧!”
如今天色不早了,他这儿本就不妥当,若是大张旗鼓吩咐人准备饭菜,好像太过了点,这儿到底不是镇南侯府了!
顾则淮见着她一口一口喝着甜汤,神情满足,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皇上今日见我的时候提起过赐婚的事情来了,我想着这件事不用太着急,反正已经定下了,倒是傅德文那边,等着他松口了,我再与皇上开口。”
傅明月拿调羹的手微微一顿,这,不大像是顾则淮的做派!
他这样做,也是为了让傅德文心里舒服点,自己也能跟着好受点!
她低声道:“谢谢你……”
顾则淮爱怜摸了摸她的头,笑的十分温柔。
等着她一碗甜汤喝完了,顾则淮也告辞了。
如今的傅家早已不是当初的傅家了,便是连顾则淮来了这么一趟,傅德文也不知道消息。
反应明月怕傅德文担心,只要身边的丫鬟都不告诉傅德文,众人早已经习惯了这种事了,说了,只会惹得四老爷伤心难过,索性也就不说了。
等着傅二太太的丧事办完了,傅明月收拾好了傅家的烂摊子,便想着分家这事儿,她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如今只将所有的人都邀请到了正堂内。
傅德文和桂姨奶奶自然是赞成分家的,傅三太太也是赞同的,就剩下傅大太太不同意了。
傅二太太一听说这事儿,腰不酸头不疼了,连声音都比之前高了些,只嚷嚷道:“……老太太尸骨未寒,咱们家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儿,这傅家不能分,分了就乱了……若是分了家,老太太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的!”
傅明月听多了这样的话,如今只觉得好笑,“那依大伯母这意思,这家是一直都不分了?傅家这般大的家业,这么大的烂摊子,让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担起来?”
“大伯母也是当母亲的人,这些日子二伯母的丧事我忙进忙出就不说了,这二伯母留下来的账本子,二伯母去世之后,先交到您手上的,可您倒好,什么都不做,将一摊烂帐又交给我了。”
“不过您放心,这账我已经理清楚了,我更是命人重新誊了三份,到时候给您和三伯母,三姐姐那边都送去一份,也免得到时候分家的时候说的不清不楚!这些年二伯母贪的银子……我也理出来了,一并写在了那账本子上!”
“等过几日分家的时候,将这些银子从二房的那一份当中扣出来,也免得大家心里不舒服!”
该是她的,她一分都不会少要,可不该是她的,她一分也不会多要的!
傅大太太被她这么一呛,也不好接话,摸了摸鼻子,转过身去了压根没好意思看她了。
对,她的确是不善管家,被傅老太太扶持了这么多年,可她还是烂泥扶不上墙,她能有什么法子?
就像是每个人生来就想出人头地,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读书入仕的,她就属于那后一种,明明好学,却是上不得台面。
傅三太太淡淡开口道:“我觉得明月的话说得有道理,这傅家一日日拖着也就这么个样子了,早分晚分这架都是要分的,如今家里头乱糟糟的,我看这分家还是趁早分的好,若是将大家伙都捆在一起,说不准这什么时候船沉了,一个都保不住!”
她信佛,只觉得是傅家的人杀戮太多,所以报应来了。
她对自己这个大嫂还是有些了解的,自诩有几分小聪明,实际上却是比谁都笨,“大嫂,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担心家中的儿孙太多,分家得自己掏银子养活他们,难免会捉襟见肘,你放心好了,他们到底喊我一声三婶,若是见着你们有难处,我自然不会不管的。”
她膝下就一个女儿,平素她有节俭,需要用钱的地方不多。
傅大太太感激看了她一眼,“听三弟妹这般说,我实在是……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事儿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
三日之后,傅家就分家了。
如今的傅家实在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二房那边除去傅二太太贪的银子,也就分到了两千两银子,她就算是有气儿也没地方撒,这白纸黑字上写的是清清楚楚了。
只是傅二太太死了,这傅二太太的银票子藏在哪个钱庄,又在哪儿置办了铺子,她是一概不知,连哭都不知道在哪儿哭了。
因为傅大太太他们是长房,这傅家的院子自然是该留给他们的,那傅明月他们该搬去哪儿,这就是个问题了。
桂姨奶奶有银子不假,可这京城是什么地方?是天子脚下,不是你有银子就能买得到好地段的宅子的!
傅德文如今虽还在做官,可每日告假的时候居多,根本认不得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