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村里已经开始重视教育,只不过孩子们还是上学比较晚,那是1987年的一个晚上,虽然不记得是几月几号,但陈树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麦子已经出穗了,不过还没有开花。
大半夜睡着觉的时候,听到有人砸家里的大门,还有人喊老妈的名字。自己和哥哥都没有穿衣服,老妈匆匆穿好衣服就跑了出去。
然而在听到的确实老妈的哭声,而自己和哥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躲在被窝里看着涌入屋里的乡亲。
很快就发现老爸被同村的几个人抬进了屋,放在了家里的大炕上,老爸的腿和身上都缠着绷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老爸的眼睛紧紧的闭着,眼角的泪水滴在了头下枕着的衣服上,同村外出打工的几个人陆续离开了,剩下两个主事的把老妈叫到了爷爷的房价。
过了一会儿大伯、大娘还有大伯家大哥都过来了,守着炕上的老爸坐下,大伯和大娘的眼睛都是红的。当时陈树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肯定是在外面哭过。
后来陈树上学回来就会看到躺在炕上的老爸,吃喝拉撒都得老妈照顾,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老哥开始慢慢的学会了做饭。
两个月之后,老爸终于可以坐起来了,陈树和哥哥推着村里人帮忙买的轮椅,让老爸到院里乘凉。
从那以后爸爸几乎很少说话,老妈也变的沉默寡言,地里有活干的时候都是自己和哥哥跟着去,也就是那个时候陈树也明白了一个八岁的孩子,挥动铁锹挖地有多难,可是哥哥和自己也只能这样坚持着。
“听说陈保国又复查回来了,医生说他的腰和腿都能恢复,就是以后不能干重活了。你说多可惜啊,这么好个人怎么就出意外了,两个孩子还那么小。”
“谁说不是呢!我们家那个人说工地老板还挺抠,就给了三万块钱,听说这点钱只够医疗费。如果继续治下去,甚至医疗费都不够!”
“李春芳这命也够苦的,要是不出这档子事,日子挺好过的,绝对比咱们过得好,哪成想会变成这样……”各种议论和叹息充斥着陈树的幼小的心灵。
说大陈树绝对不大,但绝对听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人们说他爸爸的情况。
等妈妈去地里干活去了,陈树和哥哥吃完饭去上学的路上,陈树拽住了哥哥的衣服。
“怎了陈树?”陈强问道。
“哥!我听他们说爸爸以后不能干活了,咱们怎么办啊?”说着话眼泪就流了下来。
“谁说的,我找他去!”陈强听到这个消息就恼了,实际上老爸出了事之后,妈妈就跟陈强说了,让他这个当哥哥的一定要坚强,并且要照顾好弟弟。
“呜呜……”陈树只是哭,也没有说是听谁说的。
“不要哭了,咱们还得去上课!前天咱们不是还帮妈浇地来着,过几年咱们就长大了,咱爸爸干不了活咱们能干,不要想了。”说完用袖子把陈树脸上的泪擦了,拉着弟弟的手往村北的小学走去。
庆幸的是半年之后老爸虽然生活不能自理,但下半身已经全部恢复知觉,只是依然还不能动。没事的时候娘仨就用手慢慢的帮着捏腿捏脚,防止长时间不运动导致肌肉萎缩。
陈强五年级的时候第一次离开家到村里砖厂叉坯子,就是用手持的小钢叉把从制砖机生产出来的湿的土坯一块儿一块儿叉起来码放好,而老妈用家里的平板车负责拉,等陈树上到四年级的时候也加入到了这个行列。
三人汗流浃背的干一天,只能换来二十五块钱的收入和一顿免费的午饭。一家人出去的时候,老爸由家里的爷爷照顾。
记得爸爸再次站起来的时候,一家人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尤其是妈妈竟然抱着爸爸哭了半天。
爷爷更是拿着自己的军人抚恤金买了一斤肉回来,全家吃了一顿饺子,这也是陈树记忆最深的一顿饭,主要是从那一天开始,爸爸再次站起来了。
从上初中开始,陈树和哥哥就不知道暑假是什么样子,几乎都是花在了打工上,当两人都同时上高中的时候,实在承受不起那么高的学费了。爸妈都舍不得让他们任何一个辍学,主要是两个儿子学习成绩都非常好。
最终哥哥选择了让步,高中会考结束就退学了,甚至高考都没有参加。后来陈树上大学后曾问过哥哥,问什么不参加高考之后再退学。
“我担心会考出好成绩,担心到时候后会忍不住去报志愿,担心自己到时候会忍不住上大学的想法。”当场陈树就哭了,抱着哥哥哭的非常伤心,怎么也没有先到哥哥为自己放弃了那么多。
除了第一学期的学费是哥哥和他上工地赚来的,后来都是陈树打兼职做家教,不但把学费赚够了,逢年过节的时候还会给爸妈和爷爷买不少东西回去。
上大学这四年,哥哥上工地赚的钱在家里重新盖了套房子准备结婚用,其实陈树上大学的时候一家人的日子已经算是熬过来了。
老爸的身体除了天气突变偶尔会疼之外,没有留下任何病根,这也是一家人最庆幸的事情。
回想着些的时候,眼泪不争气的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怀里抱着的王梦菲看的清清楚楚,伸出小手帮陈树把眼泪擦干净。
“爸爸!你怎么了?是不是小菲惹你生气了?还是小菲的风车不好?”王梦菲一脸怕怕的表情,眼泪似乎也快要涌出来了。
“没有!小菲最乖了,爸爸不是生小菲的气,是爸爸想到了一些事!”说完还对着风车的轮子吹了一口气,用塑料瓶盖做的小鼓咔咔咔的敲了起来。
小菲手上的风车都是用塑料彩纸做的,比陈树那个时候的更结实更绚丽,同时还加了一个简单的小木头人,伴随着风车的转动,一直做躬身手摇的动作,看起来更引人瞩目。
似乎王紫兰也听到了小菲的话,从屋里出来看向陈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