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儿腿软了很长时间才爬了起来,一眼也不敢去看周贵的尸体,掩了下屋的门出来,看见那具尸体静静地立在雪地里,她仔细瞧了瞧,见那尸体呼出的是白气,松了一口气,应该是恩人不知道怎么地被冻在河里,这两天渐渐地活过来了。
诈尸的恐惧感散了之后,王翠儿还是怕得发抖,虽然是周贵逼她在先,可现下那人死在她家里,半点也抵赖不得,想着想着她又想哭了,可一时又想起自家恩人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她还是抹了抹眼泪去了下厨。
王翠儿从小脑子就笨,不能同时想两件事,洗干净脸,劈了一会儿柴,生了火,和了面,盘了面条,再到煮熟端出来,她心里那点害怕的情绪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见恩人还站在雪地里,满头都是雪,脸上结了霜花,她心里一下子就软了,张了张口,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地说道:“恩、恩人,过来吃点东西吧?”
江云静静地看了王翠儿一眼,极其缓慢地抬了抬脚,王翠儿以为她是被冻僵了,端着面碗快步走了过去,江云比她高半个头,黑漆漆的眼睛半垂下来,看着她,然后接过了碗。
王翠儿的面条是细白面做的,面汤里还放了一大勺猪油,一口下去热腾腾的,那是一种很纯粹的食物香气,江云一言不发地吃完了面,喝干了面汤,把碗放回王翠儿的手里,她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推开了下屋的门,一股血腥气迎面而来。
做一顿面条的时间,王翠儿差不多都要把死在下屋的周贵给忘了,这会儿又被重新提醒了一遍,脸都吓白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恩人,恩人,他……”
江云一只手拎起了周贵的无头身体,一只手揪着周贵的头发把他的人头提了起来,朝着王翠儿走了几步,王翠儿吓得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江云于是就停住了步子,立在原地看着周贵的人头思考了一会儿,先放下了身子,然后走到院子里的菜地边上,拨开了厚实的雪,把人头放在一边,用陌刀铲开一小块泥土。
王翠儿下意识地理解了江云的想法,她苍白的嘴唇抖了抖,小声地说道:“他,他外面还留了人的。”
江云停下挖土的动作,看了王翠儿一会儿,然后她又去了一趟下屋,这一次,她是拖着两具尸体回来的,王翠儿的腿已经被吓得软了,连哭都忘了,就在她刚刚做面条的时候,这人竟然已经把外面的两个周贵伙计也给杀了!
王翠儿好半晌也说不出话来,江云挖了一个很深的坑,把三具尸体全都埋了进去,然后一点一点地盖上土,她在军中的时候经常负责战后清点,焚烧羌人尸体,埋葬无亲眷梁兵,这些都是做惯了的。
埋了尸,江云用雪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血迹,起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王翠儿先时害怕,后来又觉得自己也算是同谋了,抹着眼泪给江云提了灯笼照亮,回到屋里,又是一阵坐立不安。
煤油灯昏暗,江云一身盔甲静静地坐在木桌前,不管王翠儿问她什么话,她都不应声,王翠儿几乎要以为自己恩人是个哑子的时候,她才沙哑地开口道:“我听你叫江端,你是龙城槐花街的王娘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