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尸体的眼神实在太过吓人,王翠儿第一眼看时只觉得满心的恐惧,第二眼见了,反倒发觉这尸体十分面熟,尤其是眉眼,除却那股怎么看怎么可怕的煞气,跟江端倒是像极了,这一眼看过去,她心里就不大落忍了。
飞沙之战西北军覆没,连大将军的尸骨都找不到,军中给江端立的也是衣冠冢,她像一个泼妇一样去哭过也闹过,却连一件江端的遗物都要不到,从前相好的时候,江端只送她东市买来的鲜花,现在那些花都枯了,除了江端那天离开时给她的那五十六两银子,她什么都没有。
这少年和江端长得这么相似,又不明不白死在荒郊野外,难道不是上天要给她留一个念想吗?
王翠儿掉了几滴眼泪,衣服盆也不要了,跌跌撞撞爬起来,回城花了五两银子请了两个劳夫,准备把人挖出来,找块地葬了,碑上刻上江端的名字,算作她跟江端的阴婚。
两个劳夫收了钱,也不怕卖力,顶着飕飕的冷风用锤子砸了半天,挖到一半的时候,尸体的上半身渐渐露了出来,竟然是一身上好的黑鳞甲胄,王翠儿见过江端有一件,捂着脸又哭了一场,两个劳夫再接再厉,把那少年的尸体整个地挖了出来,只有一只手还嵌在冰里,其中一个劳夫就去掏手,掏了半天才发觉不是手掏不出来,而是手里有东西。
两个劳夫一起也没掰开那只手,只得又砸了半天冰,才算是露出了那只手握着的东西全貌,竟然是一把形制十分特殊的长刀,王翠儿见了,眼泪就止不住了,那刀江端也有。
“这、这……王娘子,这小军爷看着是个有来历的啊。”一个劳夫操着西北方言说道。
王翠儿哭道:“连大将军都没得地埋,谁管他是什么出身!你们听我的就是,等完了再给你们一人一吊钱。”
两个劳夫顿时不废话了,齐心合力把河里的尸体抬了上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没敢去看尸体的眼睛,太吓人。
王翠儿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江端,两个劳夫问她要往哪儿埋也答不上来,一心只想再多看那尸体几眼,哭哭啼啼地指着回城的路,说要把人带回家去。
谁给银子谁就是天,两个劳夫也不管挖出来的是野尸还是将军,用带来的草席把人一裹,扛起来就走,王翠儿哭着跟在后面,倒真像是新死了丈夫在哭丧。
周王氏买了菜回来,刚好看到王翠儿前面两个劳夫抬着一卷草席,王翠儿哭哭啼啼跟在后面的样子,也有几个好事的伸着脑袋,她呸了一口,骂道:“不知道哪里的野姘头死了,又扮起小寡妇来!”
两个劳夫收了钱走了,草席就放在正屋的地上,王翠儿呵了一口气,把两只手搓热,这才轻轻地掀开了草席,看着那张和江端十分相似的脸庞,她抽噎了两声,一时又觉得这尸体睁着眼睛的样子不像,又伸手去合拢。
尸体的眼睛被合上了,闭着眼睛更像江端,王翠儿再也不害怕了,见尸体的脸脏脏的,又去拿了一条用旧的抹布来,抹了几下尸体的脸,脸很快被擦干净了,但上面有很多大伤小伤,一侧的眉骨还断了,小半边脸带着青紫的痕迹,不知道江端是怎么死的,死的有没有这少年凄惨,王翠儿难过地吸了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