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肃仰面闭目不搭话,雷衡低头抢地不起身。
父子间就这么僵持着。
良久,雷肃才叹了口气,道:“如此,我辞官携你同去!”
什么?
雷衡听得惊讶万分,雷家好不容易谋得县令之位,父亲竟然为了“奔丧”而辞官!
这怎么可以?
县令秩俸虽只是千石小官,却是一县之主,自己还想着他日凭借父子关系谋取临江钱粮兵役,难道这打算就要泡汤了么?
再者,若是雷肃同赴洛阳,则沿途诸事必受管制。即便入了洛阳,怕是真的只能“侍奉一旁”了。自己的求官计划肯定没戏……
雷衡赶紧劝阻。
“师傅曾言,‘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又曰‘处其位而不履其事,则乱也。’今巴郡上不正,下参差,文婪武嬉,正需父亲于此为民做主。若因私挂印而去,恐负韩公教义。父子一体,衡愿代父一行。”
“父子一体?”雷肃沉默许久,冲雷衡摆摆手,“为父再想想,你且先回别院。”
……
“诺!”
“主公,县尊大人怎么说?”雷衡方回别院,隋胜就迫不及待的迎上来询问。
雷衡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让我等消息。”
一听雷衡这话,隋胜的情绪明显的低沉下去。
雷衡见状颇为纳闷,忍不住询问道:“在这儿已是衣食无忧,怎么也那么想去洛阳。”
“主公待属下恩深义重,胜岂能耽于安乐。”隋胜慷慨直言,又道:“临江虽好,不过一县之地,焉能承载主公鸿鹄之志,亦不足以令属下拜将封侯。”
是啊!连隋胜都有如此雄心壮志,自己难道就甘心做一个“县二代”么?
罢了,罢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辞而别”又何妨,只要自己安排妥当,料也不会多遭诘难。
“隋胜!”
“属下在!”
“命你筹备妥当,后日卯时二刻准时出发。”
“诺!”隋胜兴冲冲的应道,随后扭头便急匆匆的出了院门。
雷衡禁不住又是一阵苦笑。别院众人还有行装诸事自然由隋胜打点,至于严舒那儿,只有自己亲自登门了,希望她能理解支持吧……
两日后,雷衡携隋胜、春风返归别院。
不出所料,立即迎来严舒、小荻两人的诘难。好在春风姿态放得足够低,雷衡又抽空摆明掩饰之功,总算勉强过关。不过春风终究没能进入别院,而是发配到二丫头这里,美其名曰协助照看宠物。
对于这样的安排,春风接受得颇为坦然,还对严舒等人感恩戴德,终日只知埋头做事,倒也逐渐赢得众人的认可。
一切都是如此顺利,唯一不妙的是雷衡两次提出往洛阳游学计划都被雷肃喝止,老头子态度异常坚定,乃至派出衙役将雷衡看管禁足。
他以为几个衙役就能看得住我?不过,雷衡也只敢私下腹诽。
汉朝最讲究孝道。孝道不仅是朝廷选拔人才的重要标准,也是积累名士声望的重要手段。
而孝道中,最为重要的内容便是孝顺,顺从父母即为孝。雷衡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违背父亲意愿,只得一面继续筹备诸事,一面另寻时机说服。
这一日,雷衡又在一号基地调教猴兵(雷衡将隋胜宅院一分二为,前院供隋胜等人居住,后院列为禁地,专门驯养宠物,称之为“一号基地”),它们将是洛阳之行的秘密武器。
小荻呼啦啦的跑过来,冲着雷衡喊道:“公子,夫人又到别院来了。”
这一声娇呼,惊得放哨的小麻雀来不及鸣叫示警,便一头扎进树丛中躲着不肯再出来。
雷衡看着这一切止不住的摇头,看来小麻雀还得在训练一番,不然如何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
倒是母亲封氏?这几日来得倒是异常频繁。
原来封氏平常住在县衙,离别院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平素既要主持县衙内务,还要操持庄园琐事。自从自己搬来别院居住,封氏几乎是月中、月末定期前来,怎么这几日是隔一天就过来一趟的。
来不及多想,雷衡略作收拾便赶回别院。
“母亲!”雷衡上前参拜问安。
封氏欢喜的扶起儿子,左瞧瞧右看看,眼里满是慈爱。
“母亲,为何这般打量衡儿?”雷衡被封氏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封氏笑道:“衡儿长大了,竟是如此英武不凡。既有几分你父亲年轻时的书生气,也有……唉……衡儿长大了,母亲也老咯!”
“母亲哪里老了,舒儿曾说,您的身材容貌常常令她自惭形愧呢。”
“倒是个嘴甜的媳妇。”封氏笑意更浓,招呼雷衡到自身坐下,笑道:“你这傻小子真是有福……”
“啊?”
“傻小子!啊什么啊?”封氏白了雷衡一眼,从怀中递过一块绢布,笑道:“自己看吧。”
雷衡下意识的接下,疑惑着打开一瞧,顿时呆住了。
“天作之合,女命庚帖。谨将小女年庚开列于后:父亲严颜,女名舒,建宁二年九月初三生……父严颜手字,庚书大吉大利。”
“这是……这是……”雷衡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傻孩子!这便是婚书。你父亲替你求下了这门亲事,严家答应了……”
“答应了,真的成了,我得告诉舒儿去……”雷衡慌慌张张的往屋外奔去。封氏一把拉住他,责怪道:“瞧你那傻样!这会儿起,你们二人不得私下相见,会不吉利的。一直要等到成婚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