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需要实力作为担保,同时也需要大国间的联盟来维护,精巧的实力架构制造的均衡,才是真正的和平,空谈口号是不能解决问题的。”看到夏尔十分认真地听着自己阐述,俾斯麦心里也放宽了不少,“如果法国或者任何一个大国不能满足于其地位,那么和平就是危险的,也是不牢靠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法国恢复它的应有地位是理所应当的,而且对欧洲来说具有某种必须性。”
“我简直都找不到反对的词儿了!”夏尔故作激动地喊了出来,“但愿每个外国政要都能够同您一样明白事理!”
“所以,我认为您更应该依赖那些对法国更有善意的国家,而不是和法国冲突不断的国家。心怀善意的国家靠拢在一起,才能够震慑住那些不怀好意的国家,然而法国才能在不至于冒最大风险的情况下恢复她的荣光。”俾斯麦终于展露出了他的最终观点。“而我可以保证,在这个问题上,普鲁士是比奥地利更为可靠的朋友。”
在德意志问题上,法国站在普鲁士一边,为普鲁士增添实利,然后法国去得到普鲁士给的虚名?
嗯嗯,历史上拿破仑三世倒是这么干了,不过他好像没有得到什么好下场啊……
“我能理解您对普鲁士和对欧洲和平的热爱,不过法兰西干涉德意志的和平,恐怕它未必能够得到多少威望——”夏尔还是有些迟疑,并没有被俾斯麦所说服,“况且,贵国不是同俄国十分友好吗?想来贵国也不需要过于借助法国。”
“我国同俄国确实十分友好,但是它更加不排斥同欧洲其他大国友好,比如法国。”俾斯麦毫不迟疑地回答,“虽然有些伤感情,但是我必须承认,普鲁士能够列居欧洲大国的行列,但是相比法国和俄国这样的大国,它的实力也是颇有欠缺,所以它并不想排斥任何人,也不拒绝任何人的善意——它只是想要在德意志得到它应有的地位而已,正如法国想要在欧洲得到它的应有地位一样。也正因为如此,我认为普鲁士是更加对贵国亲善的朋友,因为我们不存在争夺其他地方的冲突,而据我所知,其他欧洲大国和法国,总有各种各样的龃龉。”
前一句话也许有道理,但是后一句……看着,就不那么对劲了。普鲁士是如今最有上升态势、同时也是最为雄心勃勃的列强,虽然没有几个外国人知道这一点。他们排除掉其他敌人之后,最后首当其冲的还不就是法国吗?
再说了,普鲁士得到了“在德意志的应有地位”之后,难道法国还有什么“在欧洲的应有地位”可言吗?
历史上那么多人被忽悠过去了,我可没有那么好忽悠,夏尔心想。
也许拿破仑三世会对俾斯麦有什么轻视之心,但是他可绝对不敢有的,因为他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伟绩。
“我觉得您说得很坦率,也很对。”夏尔沉思了片刻之后,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普鲁士人总归没有其他国家那么多要求,这很令人赞赏。”
“您看,奥地利人死抓着在意大利的过时遗产不放,确实令波拿巴先生非常不耐烦。”俾斯麦抬起头来打量着他,准备从他的一切反应当中猜出法国那位令人捉摸不透的新主子的想法。“不是吗?”
。
“哦?”
俾斯麦有些吃惊于对方将自己和理查德-冯-梅特涅那样的人相提并论,那个人是未来的亲王,而且注定将成为奥地利外交界举足轻重的人物,而自己则要逊色许多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特雷维尔这番话总归是令人振奋的。
作为一个老派的普鲁士人,他对奥国满心敌意,一心想要排斥对方在德意志范围内的影响力,所以他一直上书要求他的国王不要同意奥地利人将奥地利纳入关税同盟的提议。在施瓦岑贝格亲王以威胁姿态同普鲁士签订了奥尔米茨条约之后,他也甚为忌惮奥地利在德意志邦国中威望的重新崛起。
他深知,在可预见的将来,普鲁士将必须为在德意志的利益同奥地利产生严重的冲突,甚至可能难以避免一场战争。
而法国是个举足轻重的国家,如果像德-特雷维尔这样的人对奥地利充满了好感的话,那对普鲁士的利益就将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所以,听到了这个年轻人“我将普鲁士和奥地利人一视同仁,并不会有特别偏袒”的暗示之后,他暗地里也松了口气。
不过,这个年轻人真的听懂了自己的暗示吗?还是只是随口一说而已?他心里略微有些担心。
“我非常感谢您对我的看重,请您相信,普鲁士人一向热情,他们珍视每一个朋友,也乐意同朋友来往。法国如果想要融入欧洲大家庭,那么普鲁士人一定会张开双臂,欢迎这个客人,并且协助她一起走向繁荣富强——当然,我深信奥地利人也会一样热情,只要您热心于欧洲的公益,您就不会缺乏朋友。”
“那当然了,法国对自己的威望看得很重,所以她乐于与任何一个朋友平等来往——只要这个朋友心怀善意。”夏尔很快就给了他同样的暗示。“普鲁士人、奥地利人,我都会以同等的热情和尊敬来对待。”
如果是这样那就好了。俾斯麦暗地里松了口气。
“我们普鲁士的外交官们,大多数已经阅读过您过去的发言,所以也能够理解您积极的和平主义主张。”因为感觉开头良好。所以俾斯麦开始把话题从深里引了,“很多人都因为您这篇演说而反对您,但是实际上,我觉得他们误解了您——您宣称只要法国的实力地位得到承认,她就会积极地维护欧洲现有秩序。这恰恰反而是一个爱国者理应说出的话,如果法国在欧洲不受敬重,那么又能有什么动力来维护呢?我个人是十分支持法国恢复她的地位的。”
“如果当时我知道我的演说会被在欧洲四处流传的话,我恐怕会更加谨言慎行一些……当时的新闻记者们误解了我,以至于我的话被当成了充满火药味,这违背了我的初衷。”夏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感谢您能够理解我的意思。我个人是爱好和平的,只是希望法国更加受敬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