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一句劝,夏尔。别傻了,从迷梦里面醒过来吧。”看着夏尔无言的样子,老侯爵的语气变得柔缓了了许多。“你是我的孙子,对我们特雷维尔来说,在情场上得意有什么啊?应该的!但是,风流韵事既是惬意的点缀,但也常常使人坠入险境,关键是看你怎么对待。你要玩玩可以,但是不要当真。也不要把自己陷在里面,否则你就是在犯傻了!”
夏尔还是没有回答。
从政治家们的功利角度来看。自己对玛蒂尔达的感情,确实是一种毫无必要、而且有害的弱点吧。
“我跟你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你好,你自己想想就能够明白了。”老侯爵突然伸出手来,拍了拍夏尔的肩膀,“夏尔,你一直都很聪明,所以就更加不应该在这种小问题上面犯傻了。那么,现在,给我回答吧,告诉我你能够在需要的时刻毫不犹豫地解决掉迪利埃翁家族——乃至任何人。”
在老人的视线下,夏尔还是沉默着,这种反应也让他心里越来越失望。
我的孙子居然这么容易就栽倒在女人身上吗?他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是,就在这时,夏尔突然抬起了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特雷维尔侯爵。
“您刚才说得很对——我们不应该对盟友忠诚,但是您同样也说对了一句,那就是我们可以对朋友甚至下属忠诚。”夏尔的语气充满了笃定,“那么,我就想办法把他们一家变成自己的下属,这样不就行了吗?”
“嗯?”老人颇为吃惊地看着夏尔。
“您问我想要一还是想要二,我的回答就是,我都要,而且一定能够得到。这就是我的回答。我这个人就是这么贪心。”夏尔没有任何犹豫了,“我会让他们服从于我的,不管用什么方法。”
“你……哎,你这是……”老侯爵终于反应了过来,然后变得有些颓丧,“我真是不明白,那位小姐有什么好的,居然就让你这么昏头转向,怎么也不肯丢开?”
“她……她就是很不一样,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夏尔低下了头,“总之,我不可能丢开她,也绝不能容忍她抛开我。”
“见鬼,有什么不一样?天下女人都一样!”老侯爵又一次拍了夏尔的肩膀,这次用力了许多,显然有些恨铁不成钢,“我当年什么女人没见过?拿破仑的妹妹也和我睡过一张床!告诉你吧,她们都一样,本质里都喜欢摆弄男人、喜欢虚荣、喜欢做白日梦,不过有些矫揉造作有些直截了当而已!那些故作矜持、那些搔首弄姿,你也不年轻了,现在在社交场上还没有见个够吗?你居然会被一个小丫头迷住了?你……你简直是昏了头!”
“正因为都见过,所以我才觉得她不一样。”夏尔悠然回答,“所以我才打算绝不放手。您说的其他任何要求我都能照办,但是这个不行,我一定要办到。”
“疯了!”
“我没事,我感觉我很清醒,爷爷。”夏尔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根本不打算改变主意。
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当面反抗爷爷的教诲。
“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先告辞了吧?时间也不早了,您先休息一下。”夏尔关切地看着自己的爷爷。
“真的不打算改变主意了吗?”
“是的,我一定要都弄到手。”夏尔躬身朝自己爷爷行了行礼。
“好吧,好吧,该死,你回去吧!”老侯爵颓然叹了口气,“真是见了鬼。”
夏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再点了点头表示歉意,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夏尔离去的背影,老侯爵一直没有说话,他仍旧在为夏尔刚才的态度而感到震惊和心痛。
是的,心痛。
这个孙子,无论从任何方面来看,都是他最为得意的作品,也是他这一生智慧的结晶。在悉心培养了二十几年之后,他很欣慰的看到,在几乎所有方面,自己钟爱的孙子都表现得让他十分满意,甚至已经超过了自己。
然而,这样一个才华横溢、前途无量的孙子,在这么简单的问题上却犯了错,丢了魂。
为什么?
他陷入到了深深的反思当中。
想来想去,他发现了自己之前在孙子的教育上面,犯下了一个过于致命的错误。
那就是,在吸取了儿子的失败教训之后,在教育孙子的时候,自己过于严格,努力培养他的学识、他的理智、他的坚定、他的风度、他处变不慌的定力,却唯独因为儿子的教训而没有让他如同一个正常的贵族青年那样,享受到一个足够让他看透世情的青年生活。
结果,他根本就不懂女人是怎么一回事,所以才会那么容易被迷昏头,所以才会得出“这女人完全不同寻常”的荒谬结论吧,如果像自己,像他的父亲那样生活过,又怎么可能还会有这么愚蠢荒谬的看法……想到这里,老侯爵颓然低下了头。
耗尽了那么多心血,才培养出一个如此完美的作品,一个可以让自己高傲地向先祖们夸耀的作品,结果,突然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致命的缺陷,这种感觉足以让任何人颓然丧气!
一想到这里,老人禁不住就摇头叹气起来。
但是,事到如今,再怎么后悔也没有意义了。好在,现在时间还早,孙子还年轻,还没有犯下致命的错误,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补救,把这件作品的缺陷补正,让它变得更加完美……
是的,必须要这么做。
反正,药也多得是。r655
。
因为时间场地的关系,夏尔当然不敢在玛蒂尔达的房间里呆上多久,所以在短暂地交流了一番之后,他只好恋恋不舍地对她提出了告别,然后乘坐自己的马车离开了伯爵府上。
临走前,玛蒂尔达再度特意跟他叮嘱了一番之前的告诫,也让夏尔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虽然有些不理解她的理由,但至少她是真心想要帮助自己和芙兰的,仅仅如此就已经十分让他感动了。
至于那位德-博旺小姐……虽然确实不能掉以轻心,但是左右也不过是个女孩子而已,虽然她的父亲让人十分忌惮,倒也不至于怕了她。
至于芙兰的问题……还是想不到该怎么样处理。
就这样,一路上他一边想着这些心事,一边跟着马车回到了家里。
刚刚回家的时候,他拿出怀表看了看,然后觉得今晚时间还不是太晚,所以他打算先去找芙兰谈谈,尝试了解一下妹妹最近到底在想什么。然而,他刚刚回到宅邸内,爷爷的贴身仆人却跑了过来,告诉他,特雷维尔侯爵想要见见他。
吃惊之余,夏尔马上跟着仆人一起上楼,来到了老侯爵的卧室。
而这时,他发现爷爷果然还没有脱衣就寝,而是穿着一身白天的装束,坐在书桌前面似乎若有所思。
“爷爷,您找我有什么事?”他马上跑过去,坐到了爷爷的旁边。
“看上去没喝多少酒啊?”老人打量了一下夏尔,“没关系吧?”
虽然老人的神态颇为温和,但是也许是久经沙场的关系。夏尔总感觉他的视线还是如同当年那样的犀利。
“没关系的,只是喝了一点点而已,不碍事。”他连忙表了态度,“您有什么事的话,尽管跟我说吧。”
“哦。那就好。”老侯爵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最近我同许多过去的朋友都联系了,他们的态度比我想象得还要好,没花费什么功夫他们就表示自己可以支持总统——至少不妨碍总统的事业。”
“这不是很好的消息吗?”
“确实是很好,但是对我们来说也未必是很好……”老人拖长了声音。
“嗯?”夏尔有些不解地看着老人。
“我还不了解他们吗?这么这么好说话无非是看着总统现在形势好。所以打算跟风而已,既没有诚意也没有坚定。”老侯爵微微冷笑了起来,“如果没有其他考虑的话,这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谁不是这样呢?可是……夏尔,我是在为你担心啊。在这种情况下。强行想要推行你想要的改革就很成问题了,总统恐怕短期内看不出有这么做的必要性,因为不这么做他也能慢慢地得到陆军的支持……”
原来是这样啊,夏尔明白了老人的顾虑。
他是怕路易-波拿巴争夺陆军支持太顺利了,以至于让这位未来的皇帝暂时失去对陆军体制大动干戈的兴趣——也就失去了尽快施行夏尔的计划的兴趣。
“没关系的,爷爷,我也不急,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夏尔心里十分感动。伸手拍了拍爷爷的肩膀,“陆军的问题,最好还是先留着。等到以后我们有权作出更加重大的决定的时候,到时候再解决岂不是容易得很。”
“可是到那时候,功劳就不在我,也就不在你手里了啊!”老侯爵轻轻叹了口气,“如果那样的话,就算你为改革做得再多、再努力。又有什么意义呢?”
“至少对国家来说这样有利。”夏尔低声回答。“有的时候我们不能计较那么多。”
如果结局还是败给了普鲁士然后帝国破灭的话,那么特雷维尔家族在帝国内窃取了再多荣光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样的考虑当然不能直接跟爷爷明说了。
“怎么能不计较呢?这对你来说至关重要啊。夏尔!”老侯爵微微皱了皱眉头,好像对他的漫不经意有些不满似的。“我已经老了,可以不在乎,可是你还有无限的前途,怎么能这么淡薄?”
“我知道了。”在爷爷的教训之下,夏尔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以后我会想办法尽量推行的。”
“这样才对。”老人点了点头,“总之,我也要尽量活够长,这样才能把你应得的荣光全部转送给你,而不至于让别人偷走本就该属于你的东西……”
“谢谢您,爷爷。”夏尔低下了头。
虽然并不是很同意爷爷的看法,但是对这种心意,他是不可能不当做一回事的,所以也不打算争辩下去。
“能够懂事就行了。”老侯爵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这么感情外露。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又问了一句,“今晚你是去了迪利埃翁伯爵府上吗?”
“是的。”夏尔点了点头。
然后,他将自己今晚同迪利埃翁家族商量的事情都说给了爷爷听——当然,后面同玛蒂尔达的那些私密话就不至于说出口了。
“嘿,这家人也是不容易,死了个老人家,家道突然就衰落了好多!”仿佛是物伤其类似的,老侯爵感叹了起来。“老迪利埃翁伯爵是个出了名的老滑头,一直屹立不倒,还帮助提拔了那么多人,结果呢?结果他一死,大家就没人把他家当回事了……哎……看着这个,我怎么放得下心你们啊!”
“虽然遇到了很多困难,但是他们毕竟挺过去了嘛。”夏尔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