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这一片吼声当中,却突然掺杂了一个不甚和谐的音符。
“将军,我有异议!”
数十道视线蓦地集中到吕西安的身上。
他已经做好了决定,那就再也不打算反悔了。
他直接站了起来,又重复了一遍。
“将军,我有异议!”
“勒弗莱尔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将军惊愕地看着吕西安。
“将军,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想去和那些暴民交战,他们不是外国人!”吕西安仍旧坚定地看着对方,“我只想为国而战。”
“我们现在就是在为国而战!如果放任暴民不管,他们将会毁灭这个国家!”将军怒而驳斥起了吕西安,“您难道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如果七月王朝倒台了,我们还是可以继续过原本的日子,但是暴民们要是上了台,整个国家都会永无宁日,直坠到炼狱当中!”
然而,在将军那严厉的视线逼视之下,吕西安仍旧毫不退缩地回视着对方。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了。
“您是要抗命吗?”
吕西安仍旧用沉默回答了将军。
将军凶狠的眼神继续逼视着吕西安,最后,在确定了对方没有发烧说胡话而是认真的之后,他怒气冲冲拍了拍桌子。
“交出你的部队!还有你的指挥刀和肩章!”
立刻有卫兵走了过来,示意吕西安履行将军的要求。
吕西安冷静地将自己的指挥刀交了上去,然后任由对方扯下了自己的肩章。
“你先去禁闭室里给我好好呆着!我回来再来收拾你!蠢货!”将军又怒骂了一句,然后示意卫兵将他带走。
吕西安跟着卫兵走出了会议室,他并不感到沮丧。
他心里清楚,将军已经知道了他的妻子的来头,因而这已经算是对他的格外优待了。如果是其他什么人,也许就会因为抗命不尊而被直接枪毙以儆效尤了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苦笑了一声。
“救了我的命的,竟然不是我的原则,而是裙带……这世界真是颠倒混乱。夏尔,我听了你的劝告,以后,就看你的了。”他在默默念了一句。rs
。
随着政府军投入到战斗当中,半座城都陷入到了可怕的战火当中。在激烈的交火之中,这座城市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风情,反而充满了肃杀与血腥。
然而,这股狂风吹拂到迪利埃翁伯爵府上时,却好似没有激起任何涟漪,从外表上开上去,这家豪门仿佛一切如常。
“爷爷,您再喝点吧?”
迪利埃翁家族的二小姐玛蒂尔达,正轻轻地坐在一张躺椅旁边,手里端着一杯正升腾着热气的红茶,没有丝毫的异样。
她的表情,冷静而又生动,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对祖父的关切。
而她的爷爷,正侧着头歪躺在躺椅上,似睡非睡的样子。躺椅微微地摇晃着,发出轻轻的、吱呀吱呀的响声,为这躁动不安的气氛带来了几分沉定。
在祖孙两个,如同往常那样开始着早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就连一直传过来的隆隆的交火声、轰鸣声和喊杀声,他们也犹如充耳不闻。
然而,因为仅剩下他们两个主人而略显得空旷了的餐厅,仍旧透着一股不同寻常。
“玛蒂尔达?害怕了吗?”喝下了一口红茶之后,祖父突然微微睁开了眼睛,有些戏谑地看着自己的孙女儿,“怪不怪爷爷这个老顽固,害得你也不得不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玛蒂尔达沉默不语。
她的父母、弟弟,甚至还有那个已经即将临盆的姐姐都已经在前几天离开巴黎去南方“避暑”了,家里早已经疏散一空。但是,因为老迪利埃翁伯爵执拗地不肯离开巴黎,所以玛蒂尔达也选择了留了下来,以就近照顾自己的爷爷。
“我是觉得,如果……如果我们呆在家里,也能让暴民们冲进来屠杀一空的话,”片刻之后,玛蒂尔达开口了,语气仍旧如同往常一样平静,好像是在说什么家常话一样,“那么,我们逃到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没准儿后果还要更加可怕……还不如死在家里。”
“有趣,不过倒也有道理。”她的爷爷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你放心吧,我的好孙女儿,你的爷爷是不会拿自己还有你的生命冒险的,这次我们绝对万无一失,暴民们只能等着挨炸了!”
接着,他微微侧了侧身子,好像第一次听到了一直不绝于耳的枪炮轰鸣一般。
“听啊!玛蒂尔达!好一阵喊杀声!那些暴民再也没法儿跑了!他们死定了!”在喊叫了一声之后,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1789年,如果我们的先祖们也这么干的话,也许你的曾祖父和高祖父就不用上断头台了……这个世界也许就会美好几倍!”
即使是这样心机深沉、总是能面对现实的老贵族,也仍然免不了回忆几下过去波旁王朝的“好时光。”
然而,他的孙女儿却仍旧要冷静许多,她没有经历过过去的时代,因而也对那个时代毫无留恋。
“现在对准暴民的枪,在那时是对着我们的。”她冷静地回答,“我们的先祖,早就没办法只靠自己来统治国家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老伯爵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头。他的孙女儿的回答并不讨喜,似乎有一种超然物外的冷静,然而……却也让人难以反驳。
“你说得对。”最后,这位老政客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叹了口气,“玛蒂尔达,真可惜你是个女孩子!”
玛蒂尔达又给自己的爷爷喂了一勺红茶,“听上去您好像对我很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