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登恒沉默许久,唤道:“陆郎中。”
陆仲深还未发现他语气中的不对劲,回道:“臣在。”
“编写史书者,该有正直品行,磊落光明,襟怀坦白。否则这史书编出来无人取信,岂非贻笑大方。”顾登恒问,“朕说得对不对?”
陆仲深迟疑道:“陛下?”
顾登恒说:“即日起免去你司文郎中一职,回去思过吧。”
陆仲深大惊失色:“陛下,为何?!”
“你说为何?”顾登恒说,“你真当朕老来昏聩,不能分辨了?叶郎中前脚刚走,后脚你就来了,真是迫不及待。若非先听了他的陈述,还真要信这无稽之谈。”
陆仲深急忙道:“叶郎中他是诬陷我!陛下,您不能单听他一面之词啊,陛下!”
顾登恒道:“先不说户部发饷一事,你毫无证据,别拿误会来敷衍朕,朕知道你就是这么个意思。单所谓的两情相悦,就是张口厥词。叶郎中已将前因后果全部告知,为平息京城流言,请旨调离户部,远离京师。还收了盈盈姑娘做义妹,断然没有半点男女之情。说人不嫁给你,你有提着聘礼去求过亲吗?这也算两情相悦,私定终身?朕不知你二人之间有什么龃龉,就问你,你的一面之词该如何解释?”
陆仲深愣在当场,半晌只能喃喃自语道:“不对啊……”
顾登恒:“退下!”
他冲旁边侍卫示意地抬了下下巴,两名千牛卫便上前,准备将人拖走。
陆仲深磕头,推脱道:“陛下,他这是见机不对,才刻意害我!下官所言,俱是事实,不知哪里出了错,请陛下听我解释!”
顾登恒:“等朕有心情的时候再听你解释吧。带下去。”
因为没人催赶,方拭非这文章写得磕磕绊绊,毫无进展。
她坐在自己的院子里,颇富感情地感慨道:
“这治国呀,实在是太难了。你要亡国,不容易,可要兴邦,也不容易。费尽力气,把西边治理好了,东边就涝了。把东边处理好了,西边又旱了。南边灾荒缺钱了,北边军饷也不足了,你就焦头烂额了。即便你什么错都没做,那坏事还是滚滚而来,叫你不得安生。”
林行远就看傻子一样地看她。
“再说这君臣之道吧。即便你做了对的事,可你手底下的人做得不对,最后还是不对。所以贪污层出不穷,所以许多利民之举反而难以施行。”方拭非叹道,“满朝文武,都在揣测陛下的心思,揣测出来了吗?没有啊。陛下呢?他一个人在揣测满朝文武的心思,却要他猜得清清楚楚,这不是为难吗?知人善任,各司其职,是最难的事情。人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掂量不清楚,何况对别人?”
林行远托着下巴道:“你这为何忽然有感而发?还说得广而泛之。你这脑子还能用吧?”
方拭非重重拍着心口,沉痛道:“我要是再不有感而发一下,我就要死在这篇文章上了!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东西呢?!我的天呐!”
林行远喜闻乐见。
方拭非将书盖在脸上:“问题是我这有感而发,怎么也发不到对的地方去。只觉得这天下大事,真是惨淡。”
林行远:“照我说,就是钱钱钱。好处是能补南边的钱,北边的钱,各部的钱,军队的钱。还需多想吗?”
外间似有客来访,林行远过去开门,果然是一熟悉的人。
他笑道:“叶郎中。”
叶书良走进来说:“给你们带两个好消息。”
方拭非一下跳起来,丢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道:“我要先听第一个!”
林行远嘁声:“你还能跳到第二个?”
方拭非请他入座,从旁边炭盆上面拎过小水壶,倒在碗里,给他递去。
叶书良说:“第一个好消息。陆仲深被陛下责罚,如今革职在家,没有安排。之后前途,恐怕要等陛下气消了再看。”
“陆仲深被革职了?”方拭非惊喜道,“怎么还有这样的好事?该庆贺庆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