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了半个时辰,就带着人撬开寺庙后面的仓库,从里面翻出几个仓库的余粮。再往内,还有布匹,陶器等等,各种可以抵物又实用的东西。其中几个房间下边,有打通的地窖,里面也藏了些银子跟珠宝。
叶书良遣开无关人员,继续独自清点。
这笔钱,可比普通的官员贪得还多。
慧通平日虽然贪婪,可行事却很谨慎,从不挥霍,是以攒下了不少银钱,这堆在一起看去,简直颇为壮观。
天亮之后,陆续有僧人带着灾民回到寺庙。他们一进院,看见的却是一群惴惴不安的百姓,和正在清扫地面血渍的官兵。
站在门口,手足无措。
和尚拉了个附近的灾民问道:“这是怎么了?这是谁的血?我师父呢?我的师兄弟呢?”
那灾民不敢出声,只是指了指前面。
方拭非正好从前边走出来,闻言说道:“你的师兄弟已被押至衙门等候审讯。你们师父意欲谋害皇子,已被就地处决。你们师兄因为私仇杀害三品朝廷重臣,也已被正法。你们为救灾外出劳作,与谋逆之罪无关,衙门不会随意诬陷。可此案重大,还需要详细调查,需要留在庙中,不可随处走动!”
那人当即吼道:“你胡说八道!”
方拭非:“胡说八道?五殿下身受重伤,生死未卜。你师父如何劫持,又如何刺伤,在座众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至于你师兄,节度使的尸首还停在县衙里,你也要亲眼看看?”
那人怔了下。
方拭非:“跟我过来。”
方拭非带着他们到后边的仓库去。地上摆着刚搬出来的几箱白银。
那群僧人看见满地的银两,皆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有的是知道,有的是不知道。当然现在全都要装作不知情的模样。
方拭非冷漠道:“呆在这里,不用我多说了吧?”
院里院外站了几十个官兵,里面还有叶书良。他们临时将此地当作了监狱,把他们看守起来。
僧人们的旁边,就摆着节度使的头颅。头上扑着一块白布,隐约能看出五官的轮廓。
官兵们开始聊天,嘴里全都是“冥思教敛财之重,简直令人惊骇。这群和尚怕是整日大鱼大肉,奢靡无度了吧?”的意味。
来个人,方拭非就要去门口这样说一遍。偏偏官兵拉着灾民不让他们离开,强行要他们做人证。
到后边的时候,这群灾民恐惧感过了。发现他们连冥思教的僧人都网开一面了,何况是他们?耳朵听得生茧,便主动道:“你们师父刺伤了皇子,你们师兄杀死了节度使,现在都死了!”
这确实是事实罢!
过了片刻,节度使的尸身,以及几名侍卫的尸体也被送了过来。
这些僧人风未停就出去了,并不知道慧恩在庙里的情况,此时被单独隔在屋子里,还以为之前慧恩带了一帮和尚出去杀人。在各方念叨下,开始崩溃了,觉得自己简直罪孽深重。
庙里够大,方拭非几乎将全县的大夫都喊过来了,直接将此处设成了救灾点。她让大夫给僧人们治疗手脚的伤势,也给他们找来了干净的衣服替换。
而外面官兵们来来往往,累了的人就过来接替守门,休息好了的,再奉命出去清道救人。
再后来,此灾中为救助百姓而遇难的官兵尸体也搬了过来。
方拭非找人给他们换了身衣服,就让僧人们帮忙念诵经文,送他们超度。
两拨原本互相仇视的人,呆在同一个屋子里。身上有着同样为救人而留下的伤口。面对同伴罹难而痛哭失声。因为疼痛而隐忍抽气。面对灾害又坚强勇敢。
彼此再没了原先的尖锐,只是怀揣着奇特的感觉坐在屋子两端。
他们其实都不过是芸芸众生。都不过是想要活着,也想要帮别人活着。又有哪里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