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拭非听他声音,毫无中气,像是用力从喉咙发出来的。
人还躺在床上,而床边挂着白色纱帐,完全挡住了他的身影。
方拭非走过去。
“不用开。”顾琰说,“我咳嗽。”
一双手从帐中伸了出来,肤色惨白。手背的青筋爆出,还有些冻疮时挠破留下的伤疤。
方拭非牵了上去,指尖冰凉。
“我叫你来,跟你说件事。”顾琰将手抽回去,指着旁边的凳子:“你坐。”
方拭非依言坐下,跟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顾琰说:“我之前让你查几个人,你继续查。不要停。”
方拭非说:“我查了,我真的查了。该查的能查的我都查了。只是我……的确没能抓到什么进展。”
她羞愧低头。
前路好像有重重迷雾,遮天蔽日,阻挠她前行。
她纵有长风破浪之势又怎样,辨不清方向,能往哪里去?
顾琰忽而一阵剧烈咳嗽,没有间歇,又因为虚弱,声音向被压住了。方拭非不知所措,站起来要出去喊大夫。
那边顾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气音:“给我——咳——水……”
方拭非匆忙去桌边倒了一杯,拉开纱帐,将他扶起来,给他喂下。
顾琰小心地喝水,中途又皱眉咳了几声,将水渍溅到了被面上。
方拭非用衣袖随意擦了一遍。
喉咙的痒意咳过去之后,顾琰渐渐缓过神来。胸膛开始剧烈起伏,努力调息。睁开眼睛,还带了点血丝跟逼出的泪水。
见方拭非看来,顾琰抬了下手说:“没事了。”
方拭非问:“有止咳的药吗?”
“枇杷吧。”顾琰眉毛松了些,“叔父已经叫人从南方运枇杷过来,那个止咳好。我每年都吃。快到了吧。”
方拭非低声应道:“好。”
她看顾琰要皱眉头就心一紧,起身准备去把茶壶先端过来。
顾琰面容消瘦,却还是带着一丝清俊之气,看着并未消沉,反而比他们还要潇洒两分。
他见方拭非这如临大敌的模样,笑说:“你可别在我面前哭,这一个个的,我受不了了。”
方拭非跟着玩笑说:“王尚书总不能哭吧?”
“他呀?呵,”顾琰说,“他要是能在我面前哭出来倒好,说不定我能高兴一下。”
方拭非又说:“五殿下应该哭了。”
“他也没哭,不然我把他赶出去了,哪容他三番两次往我这里跑。”顾琰说,“他也该长大了。前两日他还问我说,想杀人的念头,也可以称之是仁义吗?”
顾琰问:“你觉得呢?”
方拭非:“普通百姓不能。他的本意如果是为了仁,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