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拭非沉沉吐出一口气,提笔开始阅题。
第一科,考的是贴经和墨义。
所谓帖经,便是根据前后文,将经书中被遮挡空缺的一行填上。而墨义,则是对填写的那句经书文句作文,阐述其义理。
这门科目,是可以靠死记硬背学下来的。只要熟读经书,就出不了大问题。至于墨义,最大的问题在于如何破题,将其中的义理解得漂亮又独到。
如今市面上并无太多讲解破题相关的书籍,一本国子监先生手写的注释,就能卖到天价去,平常人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是以,学习墨义破题,全靠书院先生的教授,与自己的理解。
可问题在于,普通的书院先生并不了解科考出题人的深意,自身水准有限,难报出错。所以众人在本科答题上,都是以稳妥为先。中规中矩,不求出彩,但求不要出错。
方拭非在读书背书这一块上全无问题。所学涉猎比许多老明经还要广泛。至于见解,当比寻常的国子监直讲、助教要深刻许多,毕竟是杜陵手把手教出来的。
她虽年轻,可在苦读这一块上,从来比任何人都勤奋的多。
小时候被杜陵强压着背书,从早上起,一直要背到夜里。无论做什么,杜陵得空就在她耳边背诵,要她跟着记下来。背不下来,就抄个十遍。
冬天里穿着破旧的棉衣,五根手指生了冻疮,僵硬得难以弯曲。杜陵将笔用布条绑在她的手上,硬逼着也要罚完。
水东县一屋子的书,大半是她默出来的。林行远当时看见的,还是已经卖了不少后的藏品。
“你不能没出息。”杜陵说,“你不能懈怠。”
杜陵虽然不动手打她,可有的是办法让她听话。是以她小时候是真的憎恨杜陵,不明白自己是造了多大的孽,才能落到他的手里。
别人一天十二个时辰,总有可以休息的时候。她连睡觉做梦,都在背书。
方拭非回忆至此,不觉轻笑。手上飞快,别人还在整理破题思路的时候,她第一道已经写了一半了。
第二科,考的是诗词。
本科非常重要,写的好,考官会尤为青睐。科考中曾出现过不少脍炙人口的名句,即便后一门的时务策论考的不好,也能脱颖而出。
卷上拟定一个题目,由考子按照规定进行题诗。
今年考题是以《月夜》为题,做一首六韵五言排律。
不巧。方拭非最讨厌的就是做诗了。但还好,她会套。
最难的当是时务,即策论。
今年的策论题,竟然还跟“白茅”有关。
往年策论,大多是考民风、农事、时政等事。抛出问题与需求,要学生作答。十分具体现实。
但这些题目,可能旁敲侧击出得相对委婉,却一半可以快速辨出卷官的意图。提起笔,总会有东西能写。区别只在于从什么方向破题,考子有多深的阅历和见解了。
今年这题出的相当生僻,叫方拭非都大为困惑。
题目是这样的:
“朕观古之王者,受命君人,兢兢业业……耕植之业,而人无恋本之心;峻榷酤之科,而下有重敛之困……举何方而可以复其盛?用何道而可以济其艰?既往之失,何者宜惩?……1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