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洺跟着主簿从县衙后堂出来,身后随从手里捧着一个红漆盒子。二人小声商讨道:“今年年岁不错,加之朝中国库空虚,明年应当会加收田赋了。你我需得早作准备。”
“是。那城边楼得加紧时间了,早日建好,明年就免了那些杂七杂八的力役。”
“嗯。”
“再者是今年的赈灾粮要到了,这该如何处置……”
“还是照旧。”
何兴栋牵着大包正从大堂走过,听见动静,匆忙催促着爱犬快跑。
那大狗却不听他的话,反而带着绳套往何洺处靠近,摇着尾巴殷勤大叫。
何兴栋牵不住他,心里又慌,别过脸转身就要走。何洺觉得不对,顿住脚步,在后面喝到:“你给我站住!”
何兴栋只能硬着头皮回道:“爹。”
旁边主簿见状,行礼道:“老爷,属下在门口等您。”
何洺挥了下手,示意他去。
主簿便带着随从跟礼物先走了。
何洺走上前问:“今日尚早,你怎么没去书院?”
何兴栋小声道:“回来了。这书院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不想念书。”
何洺眼睛一暗,掐住他的下巴,将他脸抬起,怒道:“你这眼睛是怎么了?”
何兴栋见躲不过,含含糊糊道:“就……不小心撞的。”
“你撞能撞成这样?你这——”何洺脑子一转,了然道:“你又去招惹方拭非了对不对?”
放眼整个水东县,敢动手打他儿子何兴栋的,就一个方拭非没跑了。
别说何兴栋了,方拭非那小子对他都没几分尊重,脸上笑嘻嘻的,转头就把他送的礼物给丢了。
“我说过多少遍了,你别去招惹他!方贵那人行商与京城的人搭上了关系,不是随意动得的,你是耳朵聋了吗?啊!”何洺掐住他的耳朵大声吼道,“你说!你又做了什么?”
何兴栋吃痛道:“你是不是我亲爹啊!你怎么不先问他,而是来寻我的错处?”
何洺:“你不惹他麻烦你会来找你吗?你要是真能抓住他的错处,我就帮你狠狠教训他,可你行吗?啊?哪次不是你自己先去撩拨他,又弄不过他?你怎么就蠢到这地步了?”
何兴栋急道:“我——”
这次明明是方拭非先动的手!
何兴栋心里委屈,可他被何洺那么一喊,心里莫名心虚,这下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有错在先了。见亲爹怒火中烧,不敢开口狡辩,怕是火上浇油。
得,认了吧,反正不缺这一次。
何夫人听见动静,忙从里屋跑出来,劝着何洺松手。
何洺甩开袖子,气道:“我儿啊,你要是真讨厌他,就该让他早早结业,别再给他使什么绊子了!”
何兴栋捂着耳朵不服道:“为什么?”
何洺:“什么为什么?他结了业不就可以收拾东西滚京城去了吗?不在你眼前晃悠你还不高兴?你想这人日日留在眼皮子底下气死你?”
何兴栋:“可是——”
“可是什么?你连这点眼界都没有!”何洺说着又要用手去指他,“我早说你别跟方颖厮混,那方颖比方拭非还毒,愚昧至极,蠢钝如猪!跟她在一起久了,你这脑子也无可救药!你看上她?眼睛是长脚底板上了,啊?”
何兴栋梗着脖子道:“你骂我就骂我,为何又去骂别人!”
何夫人忙将何兴栋拉回来。这脾气不知道是怎么养出来的,打都打不好。
何洺说:“我就骂她,我就骂了!你别想把她娶进门来!就你们两个凑在一起,呵,我要是不在了你们能活几年!”
何兴栋道:“我也不见你做个官多难。不就是成日参加几场宴会,挑点礼物,陪人吃吃饭,喝喝茶,送送东西吗?你看你每日在县衙呆的时间有多长,还不如人县丞跟主簿呢!”
何洺气疯道:“你懂什么?官场是你想的那么容易的吗?你爹是什么出身?多少比你爹有背景的人来了倒倒了来,一点风吹草动处理不好,下一个倒的就是你爹!我每日战战兢兢,夜不能寐,就得你一句容易?容易!”
他说着抬手要打。
何夫人心疼护住儿子,说道:“别打了,都打傻了。”
何洺手顿在空中:“慈母多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