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苍白的天地间,踽踽独行。
乔敏芝因为听说他要睡觉,就将三楼的仆人们都赶走了,并且再三叮嘱他们不准上楼,她自己则是在二楼的一间小客厅里,听着留声机,坐立不安地生等了两个钟头,然后便迫不及待,轻手轻脚地,打开了谢澹如的房间门。
她发现谢澹如不见的时候,谢澹如已经进了保定城了,他遇到个赶着牛车的农民,老农见他可怜,叫他坐在成捆的玉米杆子上,带着他一道进程了。
谢澹如路上跟老农打听消息,只可惜老农既不认字,也不关心他想知的那些事情。
对搭载他进程的老农千恩万谢,谢澹如在距离马甫华家几条街的地方下了车。本来冬日黑天就早,在加上风雪交加的坏天气,谢澹如站在钟表店外头看着指向傍晚六时的指针,擦了一把冻出来的鼻涕,往马甫华家走去。
他之前去过马府两次,虽然对警卫的交接班时间并不清楚,但却大概知道站岗的具体位置,所以他在墙外绕了一圈,选了一个自己觉得适合的位置,先是爬过了院墙,紧接着又爬上了二楼,马甫华书房外的小露台。
马甫华仰着头,张着嘴,正歪在沙发上大呼噜,忽然听到窗户外头有声,人一下就惊醒了。
这会室内外的温差太大了,窗户上已经起了霜,他也看不清外头具体是什么发出的声音,习惯性地先掏出了手枪。
“谁,谁在外面。”马甫华其实也并不确定外面的就是人,毕竟风大,有可能只是风刮起来的东西罢了。
谢澹如这会头上落满了白雪,眉毛和睫毛也挂着白霜,马甫华刚打开门的时候没认出他来,抬手就要崩了他。
“是我,谢霄。”谢澹如感觉自己要冻死了,他讲起话都牙打颤。
马甫华瞪着眼珠子,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才“哎哟”一声,“大侄子你没死啊!”
谢澹如往屋子里走了一步,回手将门给关严实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自己被温暖渐渐包围了。
马甫华也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块棉布手帕,“快擦擦。”他蹙着眉头,有点嫌弃谢澹如冻出来的大鼻涕。
谢澹如没接,先低着头把冻在头发上的雪沫子给抖到了地毯上,然后又脱了厚厚的棉长袍,最后鞋子也脱了,就光着脚踩在地上。
他挨枪伤的时候都没觉得自己要死了,回来的一路他是真的开始怀疑人生了。保定怎么这么冷啊!他之前跟他妈说这里会冻死人,他妈还不信,可是,分明就是能够冻死人啊!
坐在沙发上缓了五六分钟,谢澹如才觉得自己仿佛是解冻了,他抬手去拿已经被马甫华放在桌上的手帕,擦了擦脸。
马甫华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脱衣服脱鞋也不阻止,“你去哪里了?翰卿问过我好几次,我都搪塞过去了。你要是过几天还不回来,我就打算跟他实话实说了。”
谢澹如对着自己的手呵了两口气,“多久了啊?”
“六天了。”
六天,那他昏睡的时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在长一些。
“我受伤了,后来被人救了,才醒。”他不打算将大胡子交代出去,毕竟他现在还不能确定大胡子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