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婉玗虽然心疼他,但先动手的确实是自己弟弟,去学校一趟是布可避免的了,毕竟按照廖熹跚的话来说,他很有可能要被开除了。
哄着廖熹跚吃了几口饭,他便不肯在吃,这孩子虽然并不觉得自己被嘲笑后动手打人有什么错,但他明白,打架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廖婉玗并没有批评他,反倒让他感觉不安。
姐弟二人各怀心事,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廖熹跚在忐忑中睡着时,廖婉玗还在为了明日犯愁。
他们现在可不是鹭州所有学校都争抢的人物了,也不会因为家里的优势有许多优待,若是学校真要将弟弟开除,廖婉玗也是无可奈何的。
这一夜,廖婉玗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她刚刚五六岁的样子,在一个惠风和畅的白日里奔跑在细软的白沙滩上,海水翻着洁白的浪花层层叠叠地往岸上扑,她则朝着阿妈笑着奔跑。
只可惜,却永远也跑不到阿妈的身边。
她就这样跑了一夜……
最后,她是因为心急,被急醒的。
那时候天才蒙蒙亮,廖婉玗轻手轻脚地起身梳洗,然后端着小铝锅去几条街之外的店铺买花生汤和芋粿。
这两样东西她同弟弟原来都是没吃过的,廖湛山好洋派,从她又记忆起,家中的早餐就都是洋派的面包牛奶等物。
新邻居对她们很友善,见他们姐弟两个相依为命不容易,偶尔做了好吃的,还会给他们送一些,正是听邻居说,她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样好吃的东西。
晨间薄雾未散,廖婉玗在灰蒙蒙的朝雾中端着小铝锅,铝锅的盖子被倒扣着,上面放着纸包的两块芋粿。
回到家里的时候,弟弟还在睡梦中,她将弟弟唤起梳洗,吃过早饭,又找了一件熨烫好的,与校服颜色相近的长褂给他穿,再用铜梳将他的长辫子细细通顺开来,最后又重新编好。
最后赶在早读之前,郑郑重重地出了门去。
谢家因康熙年间出过一位进士老爷,故而对兴学一向十分支持,鹭州各大小学堂院校兴建翻修之时,常慷慨解囊。
谢澹如跟在亲爹身后无聊地打着哈欠,不明白不过是捐座新校舍,为何非要大早起的拖着他来查看工程进度。
脱离了由校长亲自接待的队伍,谢澹如在一片读书声中游荡于操场之上,图纸上的新校舍究竟长什么样子,他是半点也不关心的。
沿着骑楼下廊缓慢地走着,谢澹如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地观察,行至一处办公室窗外时,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我尚且知‘抱德炀和,以顺天下。’,先生比我更有学问,自然也是知道的。家弟出手伤人确实不对,与那些讥讽他被赶出家门,又是个跛脚的孩子是没有关系的。”
“归根结底,还是我教养的不好,是他没有正心修身。都说,物格而后知至,知至方可意诚,意诚自然心正,心正才能身修呢。还请先生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能够留在学堂里学习。”
她的神情不卑不亢,语调平缓,一番话引经据典,说的十分漂亮。
谢澹如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暗讽他空有一副皮囊的样子,轻笑了一声。
小老虎就是小老虎,忍得一时半刻收了利爪,也并不会真的变成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