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乔枝出奇的冷静了下来。
他是傻萌,但他在意识到一些问题的根源时,便会出乎意料的清醒而理智。
谢毅行喜欢他。
喜欢到不顾情谊,不顾他伤心失信,也要强行把他锁在床上的地步。
甚至,想要犯法强迫他做一些成年虫的事情。
甚至……他的突如其来的虫腺成熟,也说不定是谢毅行急于求成搞的鬼。
那他呢?
白乔枝深深的明白,如果今晚他妥协、将谢毅行不明不白的上了,那么他们的过往友情,便真真正正的破碎了。
能转化成爱情是最好的结局,可若不能呢?
他会失去从幼儿园阴差阳错相遇的阴郁大跟班,失去他的谢毅行。
他的谢毅行……
这样一个亲切的,又暧昧,饱含了无数娇纵独占欲的词汇,让白乔枝眼底一颤。
面前,谢毅行还在隐忍渴求的望着他。
白乔枝隐去复杂矛盾的情绪,轻轻吸了一口气。
然后用乖巧的、谢毅行向来拿他没办法的撒娇语气说:“毅行,大傻,你给我解开,你这样我怎么弄?”
他垂下头,去隐藏胆怯惶恐的情绪,努力平复着嗓音中的颤抖:“不然,我怕等会儿弄伤你……”
欣喜若狂。
谢毅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面前娇嫩可爱的小乔枝,他第一眼认定的小太阳,守护了十多年的小奶虫,向他发出了邀请。
甜甜蜜蜜的蜜桃香气,混杂着清洌妖冶的清茶香,一波又一波击垮着他的理智和思考能力。
他双手颤抖着,轻轻抚上镣铐上的指纹开锁,随着最后一处脚踝上的“啪嗒”开锁声,他嘴唇颤抖着吻上精雕玉琢的小脚。
他如获珍宝般捧起纤细光滑的小腿,虔诚而卑微的吻上去。
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了……
就在这一刻,这一晚,所有人的小太阳,终于只照耀他了。
白乔枝强忍着浑身战栗,又撒娇道:“我要洗澡,吃了饭没洗澡浑身不舒服。”
谢毅行为他掀开被子,半跪下地,为他穿上床边崭新的绒毛拖鞋,柔声道:“身上有力气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洗?”
白乔枝害羞的摇摇头:“我自己洗啦!你不要偷看哦,偷看就不让你和我一起洗了。你赶紧去放水!”
谢毅行宠溺的笑笑,走向浴室:“等两分钟,很快。”
就是现在。
抱歉……
见谢毅行背影没入浴室磨砂玻璃门,白乔枝深吸一口气。
脱下绒毛拖鞋,捏好小黄鸡,瞄准最短路线,跑!
地板是温润的木地板,小脚丫传来的触感微凉,还可以忍耐。其实躺了一天,浑身关节酸楚无力,可有坚定的信念支撑着,似乎全数抛在了脑后。
春绣园的地形,没人能比他更熟悉。捉迷藏啊、玩小汽车啊,教他把春绣园三层楼的地形记得门儿清。
真是无法想象,时隔多年后第一次用上这记忆,竟是为了逃离。
白乔枝逃得很顺,谢毅行把他放在了二楼临楼梯的第一个卧室,二楼的房间都是主人房,谢毅行自己的就在靠阳面的角落。
从正中宽敞气势恢宏的主楼梯下来,便是能容纳小型宴会的客厅,用深浅墨绿剪影桂花的壁纸装潢,正中是仿古仿木制吊灯,端庄文雅。
只是一楼没开灯,一切笼罩在绰约熟悉的阴影里,白乔枝跌跌撞撞扑到门口,满心希望被冷水浇了个冰凉。
上锁了。
谢毅行竟然……用钥匙反锁了一楼客厅的大门。
那么这就意味着……他早就预料到自己会试图逃走了。
背后遥远的楼梯上,突然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那个熟悉的,如今无比陌生的嗓音,仿佛压抑了万千怒火,又感染了万千悲伤。
“乔乔,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未等到回答,谢毅行又嘲讽的苦笑一声:“除了这儿,你哪儿也去不了的。”
怎么办?
寒气从脚底一路蔓延,将白乔枝全心全身浸润在冰窟里。
他再次试图晃动那门,希翼方才只是早年失修卡住了,可惜,失败了。
谢毅行在不紧不慢的下楼梯,这样暗的环境下,白乔枝其实看不到他的,可他却能完全想象谢毅行煞气四溢的、失望又愤怒的脸。
……也许,还有满满的悲伤。
他一咬牙,捏住小黄鸡,蹑手蹑脚拐到侧边长沙发后,这样突然开灯,也能再周旋一会儿。
他猛地意识到,春绣园虽位于京郊,却也不是偏远到收不到信号的地儿,小黄鸡又是以接收信号全方位智能著名,那么信号被屏蔽定是谢毅行搞的鬼。
他赶紧捏起小黄鸡,搜索信号,奇迹般的,也许一楼客厅角落离信号屏蔽器过远,竟有一个格的信号!
不是很强,但可以收发了!
谢毅行已经步入了客厅,客厅大灯的开关在最南边的墙上,他又摸索着朝那走去。
“乔乔”,他苦笑,“你自己出来,还是要我找你?”
他循循诱导:“乔乔又调皮,和我开玩笑呢,是不是?乔乔从小就爱恶作剧,就等我一开灯,等站在我背后吓我一跳呢,是不是?”
他这样说着,仿佛自己都当真了,轻轻笑出来:“乔乔,别让我难过了,好吗?”
白乔枝心里一痛。
他不是绝情的人,也并不讨厌谢毅行,谢毅行这样委曲求全,这样言语之间散发着自欺欺人的绝望,他听了很难受。
但他不能给谢毅行一个虚假的、只是为了稳住他的承诺。
那对谁都残忍。
他点开通讯录,因恐慌颤抖的视线迅速略过最近几个联系人。
不能联系家人,也不能联系共同熟人……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一个人身上。
齐洌。
不算熟,知道了也没关系,也熟悉春绣园位置。
他其实有点不回应对齐洌这种性格的,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齐洌一定能帮到他。
白乔枝闭上眼,鼻尖酸楚,迅速在键盘上敲击着:“帮我个忙看到消息后来春绣园找我。”
他想了想,又写道:“不要告诉我家的人自己来。”
做完这一切,他很怕齐洌看不到信息,一防万一,又一咬牙切出去,点开了易博明。
“哥来春绣园找我地址明暄区榭林路973号不要告诉我家的人自己来。”
最后一个字落下,点出发送,灯突然亮了。
整个恢弘壮丽的客厅,因光灿烂打下,露出了白日昳丽繁华的真容。
白乔枝一颤,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他突如其来的光让他瞳孔刺痛,他紧紧捂住嘴,让自己恐惧紧张的呼吸不逸散出来。他看到屏幕上发出的信息旁,小光环一下一下旋转着……
拜托了,他呼出一口冷气,忍住想哭的欲/望,发出去,发出去,谁看到也好,来帮帮他……
有了光,谢毅行搜寻的动作就快了起来。
他好似君主去巡视自己的领土,又好似猎手搜索自己的猎场,目标很快定在了长沙发后。
带绒的宽松小睡衣,漏了一节绒绒在外面。
仔细看去,那截绒绒还在不由自主的抖,好似可怜的小动物,在说:不要吃我。
谢毅行的心一下就被击中了最柔软的地方。
这样的白乔枝,他生气不起来。可……原谅了他,放过了他,谁放过谢毅行呢?
谢毅行苦涩而阴鸷的想,没用的,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了。
他不知以何种心情,慢慢走到长沙发那,弯下腰,轻轻把蜷缩成一团,那么可怜又无助的白乔枝抱起来。
像抱住全世界唯一的渴望般,紧紧地抱在怀里。
白乔枝身上有些凉,他为了跑得快,绒毛拖鞋早已甩在了卧室,光着的小脚丫冻得微红,看的谢毅行心疼又生气。
“跑是吧,”他俯下身,在还在抖得怀中人耳边轻轻洒下薄荷味的吐息,“看看,我怀里的这个小宝贝儿是谁呀?”
白乔枝闭目不语,战栗的睫毛如濒死蝶翼,在冰冷的空气中划出脆弱无助的弧度。
谢毅行心寒又满意的轻笑:“不要有下次,懂吗?”
他加重了语气,言语带出的煞气,陌生到让白乔枝心冷。
“我不会再给你开锁了。”
他就这么维持着抱小孩儿的姿势,揽着轻飘飘好似没重量的纤瘦小孩儿,原路回了二楼临楼梯的次卧。
一楼璀璨昳丽的华光,曾无比接近,却消失在了视野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