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思绪万千,面上却未表现出来,方长庚像个没事人儿似的笑道:“倒也不急,只因我还想冲一冲会试,是以不愿分心在儿女情长上,恐怕还得再拖两年。”
许县令人虽刚直,但画外音还是听得出来的,他不信方长庚没听出他想表达的意思,这是摆明了拒绝他?想他小女儿知书达理,容貌过人,可在婚姻大事上却不如意。夫妻二人费尽心思为她择的夫婿全被她否决了,不是嫌这人呆,就是讽那人的相貌,总之就是不满意。
想到此,许县令又仔细看了眼前长身玉立的少年郎几眼,深觉挑不出什么毛病,结果反倒是人家不愿意了?
他平生最不喜强人所难,可为了女儿的幸福也只能肃着脸劝说道:“谁说娶亲就意味着儿女情长?若是娶个贤良女子为你操持家事,平日里对你关怀备至,不但不会分心,反而能替你分忧。你终究太年轻,这种事还要听咱们过来人的,不能自己想当然……”
方长庚满脑门黑线,看来不是他想太多,许县令是想给他做媒了,还十分坚定地要促成这门亲事,一旦他退步,就更难拒绝了,当断则断,便道:“自然是好的,只是我拜了一位老师,不出意外要在山上度过三年,此后去京城亦是山高水远,恐不能携女眷在身侧,就不免要委屈她住在乡下伺候长辈……我于心不忍……”
许县令沉默了片刻,他倒不觉得伺候长辈是什么问题,只是这三年又三年,和独守空房有什么差别?又没有丈夫在身边主持公道,多少要受长辈的气。他女儿娇生惯养,决计受不了这样的折磨。
于是那点心思算是彻底打消了,一时也有些气闷,便道:“既然如此,那你就随意吧。”
方长庚对此正求之不得,也不在乎许县令的语气,笑着道:“晚辈知道您对晚辈的关切之情,此生都不敢忘。想来长辈对小辈的人生大事都是这样着急的,我爹娘说起此事也是如此,只可惜我不得不辜负长辈好意了。”
把自己放在小辈的位置放低姿态,因为这时说再多都没用,只能努力別得罪人就好,幸亏自己遇上的不是小心眼的人,不然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许县令叹了口气,十分烦忧的样子,见方长庚仍语笑晏晏态度诚恳,也觉得自己迁怒了,便缓和了神色:“确实如此,我女儿在这事上挑剔得很,为此我和夫人愁得头发都白了,不知道要怎样的人她才能满意。”
方长庚似有所感,也叹道:“只是缘分未到,看来许小姐也是性情中人,让晚辈叹服。”
许县令终于微微露出笑颜,对方长庚的话很是受用,便揭过此事,只笑道:“对了,你中亚元的事迹要记入地方志,到时候还要请你来审核一番,免得出差错。”
方长庚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今年过年时比以往都要热闹,大丫带着刚刚学步的儿子来了,二丫已经身怀有孕,她的丈夫林硕明对她也是关怀备至,或许是有了丈夫的疼宠,二丫看起来容光焕发,不复以前怯弱忧郁的样子。
不过令众人有些意外的是,老李氏的女儿,已经十几年不曾回娘家探亲的方杏子居然带着她刚满十四的儿子回来了。
其实方长庚这位姑姑在方长庚三岁之前也回来过几次,只是她嫁入邻村的袁家几年,连生三个女孩儿,在婆家抬不起头,渐渐就不回来了。后来想尽办法总算怀上一胎,生的还是个男孩儿,终于扬眉吐气,可身体底子却在生产中搞垮了,出不了远门,还是老李氏和方万英过年时主动去亲家家里,才能见到外孙几面。后来袁家搬家去了隔壁县,老李氏他们便也不怎么去看望了。所以不论是老方家这边,还是这个比方长庚矮了一头的黑瘦男孩,对彼此的感觉都是生疏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