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姑娘,东西带好了,别忘在车上了啊。”司机好心提醒。
谭璇这才想起来,还有个纸袋子,她又道了谢,拿了东西下车。
陆放给她的生日礼物,她还没有拆开看,在进了酒店房间后,谭璇从纸袋子里拿出了那个礼物——一台宝丽来的拍立得相机。
谭璇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痛哭,陆家两兄弟,一刀就能捅到她的心上。
在她不算短的过去二十五年里,第一台胶片相机是爸爸送的,第二台、第三台相机都是爷爷送的,第四台,是陆翊送的,她二十二岁的生日礼物。
过去一年,她带着那台相机走过了很多地方,拍了很多很多风景,最终把它弄丢在砚山暴风雨的夜里。她没有回头去看,忙着逃命,甚至有种天注定的宿命感,她终于丢掉了陆翊的东西……
现在,陆放送了她一台拍立得,又是相机。
谭璇把拍立得重新装回袋子里,放在了桌子上,如果早知道礼物这么贵重,她不会收。陆放还是个学生,家境也一般,他的生活费还需要陆翊来支付,就算是做家教打工,这台几千块的相机也够他忙一个月了。
陆家两兄弟一样的套路。
谭璇知道,陆翊送她的那台相机价格不菲,即使零花钱从来不缺的她,那时候也买不起,得省吃俭用存几个月。
那么,像陆翊那样靠奖学金、助学金支付学费、养活自己,还要帮弟弟缴学费、生活费的学生,他存了多久的钱呢?
这样一个陆翊,对她那么好的陆翊,已经不爱她了。
一台相机而已,碰到了谭璇心里最不能释怀的痛处,她根本不能再去看,慌慌张张地去收拾行李,行李箱里有几个备用的镜头,谭璇才想起来,她现在用的相机,居然是江彦丞送的。
还真是有意思,她的人生是不是可以概括为——那些年,送我相机的男人们?
从亲情到爱情到婚姻,全了。
可惜,爸爸不在了,陆翊不爱她了,婚姻是买来的。
谭璇在行李箱旁蹲了很久,索性坐在地上抽起烟来,烟雾缭绕里,非常平静。
抽完三根,谭璇忽然站了起来,拿过手机给江彦丞发了消息过去,文字的:“江彦丞,一辈子很短,有一个爱人不容易,你年纪也不小了,不要没出息地躲着藏着了,快去跟司徒小姐表白吧。等我回锦城,我们就去办离婚手续,我不要你的违约金了。对不起,我错了。”
{}无弹窗谭璇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陆放了,上一次见到还是在陆翊和谭菲的婚礼上。
汀兰庄园,蓝天白云草地新人,画面非常美好,那场面和巨大的婚礼立牌,相信给很多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那次,谭璇来不及去顾及陆放,他站在他大哥和嫂子身后,是婚礼的见证人。
讽刺的是,尘埃落定的一个月后,陆放问她,恨不恨陆翊,是不是也可以不恨他。
“……”谭璇的眼眶有点发热,真丢脸啊,在一个了解所有过去的男孩面前,她没出息地控制不住情绪。
但是,她毕竟是个大人,从前那几年也一直扮演着姐姐的角色,希望能给陆放一个成熟的、稳重的印象。即便是想骂脏话的此刻,谭璇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任何的脾气,反而挤出了笑意,只是嗓子有点抖:“陆放,恭喜你要做叔叔了,你哥和嫂子有孩子了。而我,永远不会祝福他……”
她平静地说完,转身就往台阶下走。
“年年姐!”陆放在背后大声地叫她。
谭璇顿住脚步,陆放从来没有情绪这么激烈过,但她还是没回头,等他说下去。
陆放双手垂在身侧,用力地握紧了拳头,哽咽着一字一句道:“年年姐,恳求你祝福我哥,他最想要的就是你的祝福,请你不要恨他……”
“……”谭璇的泪瞬间就掉了下来,看不见的阴影里,她唇角居然是笑着的,她觉得自己此生已经没了任何希望。
明明是她失去了所有,她曾经的爱人和他的弟弟还在恳求得到她的祝福。
真讽刺啊,这世界,颠倒黑白,已经得到那么多的人,希望得到更多,他们不光彩地结合,还希望得到祝福,从事实到精神,索取全面的胜利。
好在陆放看不见她的失态和崩溃,谭璇再没回头,一句话也不再说,抬脚毫不犹豫地下了台阶,从广场穿过去,径直出了西门。
听着高跟鞋的声音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一个影子,陆放忽然蹲了下去,咬紧牙关无声地哭了出来……
天上的月亮已经很亮,却还没有圆,星星寥落,几乎看不见。
……
回酒店的出租车上,司机是一个很爱说笑的海城人,从谭璇上车就一直热情地打招呼、跟她说话,最后发现谭璇脸色很差、爱答不理的,司机师傅就讪讪闭了嘴。
谭璇靠在后座,那个叫心脏的地方抽搐般痛着,失恋的阴影真是强大啊,让一个女人失去对爱情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