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龙“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仰脸躺在地上,看着月影斑驳,林木梢动,笑了,很大声地笑了,笑得满不在乎,笑得酣畅淋漓。
那一脚李梦龙当然是能躲过去的,那一脚虽快,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刘三栋的鞭快,刘三栋的鞭他都能躲过,这一脚,按理说,他也应是能极轻松地躲过的,但是他却没有躲,反而是不做任何抵抗的,以裸的胸膛挨上去。
现在,他如偿所愿了,他受过了那一脚,受过了邪门歪道的一脚,他已知道,心里已知道,邪门歪道的一脚,也不过如此,也不过就是能让人断几根肋骨,喘不过几口气,仅此而已。
所以,他笑了,他笑青牙,笑血蝠教,笑圣月神教,笑邪门歪道,笑天底下所有的邪门歪道。
——他们也不过如此,愤怒时,也只不过是用最简单的,街头混混打架斗殴常用的方法,拙劣地挥几下拳头,踢几下腿,任何华美高明的招式,在他们手里也都派不上用场,真正派得上用场的,不过还是那几招再简单不过的、源于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的东西。
盘龙已要冲上去,他不知李梦龙为何不躲,更不知他为何不还手,为何还要大笑,他想不通这些,索性便不去想,他是有这样一个优点的,想不通的,看不懂的,便不去想,不去看,只去做,因为,做,永远是比想和看都来得更为真切,更为实在的东西,想不通的,看不懂的,往往一做,便就能想得通,看得懂了。
所以,他是决意不会对此视而不见的,他秉承着“做”这一信条,毫不畏惧地,毫不迟疑地,他已抽出长剑,欲与青牙一较高下,哪怕,他会死,他也要,“做”过才算。
李梦龙不知何时已站起身来了,嘴角的血迹还未擦干,胸前仍赫然一个黑色的脚印,他已不再笑,反之,神态异常严肃,安静。
他一伸手,已拉住盘龙,盘龙回头看他,但,他却未看盘龙,他的眼睛自始至终,只盯着前方,只盯着青牙,盯着黑獒,盯着那一班黑衣人。
他的眼睛像是被锁死了似的,一动不动,甚至在盘龙向他询问时,都未曾移动过一下。
盘龙看着这双眼睛,看着这个人,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凝结、升腾出一股恐惧,恐惧凭空而来,油然而生,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驱散。
这便是李梦龙那一双眼睛的魔力,更是他这个人的魔力。
盘龙收起了剑,他现在已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李梦龙,看着那群人,看着远方。
不论如何,现在,他都是绝不能出手的,因为,此刻,在这里,在这一片树林里,已是他李梦龙的战场,他李梦龙一个人的战场,既是他的战场,他一个人的战场,便决不允许有第二个人插手,这是一个剑客的尊严,更是作为一个杀人的人该有的操守。
青牙已做好准备,一场战斗的准备,丝毫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