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多欺少,并不算是什么难堪的事,让人在眼皮子底下跑了,才是一件最为难堪的事…”
“可我们的决斗…”
“你们的决斗不过是两个惧死之人为了苟延残喘而耍的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手段、小把戏而已,不足挂齿…”
“你…”刘三栋已有些忍无可忍,他的已握紧的拳头时紧时松。
此刻,他的两个仇敌“兄弟”正在浴血奋战,相信他们已撑不了多久,过不了多长时间,他便会看到,两具尸体排成一排,两人身上的血还是新鲜的,还是温热的,但他应该会感到高兴才对,浮生门向来是他们血蝠教的死敌,不死不休的死敌,浮生门的人死了,他作为血蝠教的教主,应该高兴才是,应该大笑才对,可是,此刻,他并不高兴,也并不想笑,他现在只想哭,痛痛快快,彻彻底底地,大哭一场。
他本不应是一个心软的人,更不应是一个重情之人,他可以看着仇人死在自己脚下,而猖狂发笑,他甚至可以用脚狠狠地再踩上两脚,眼睛都可以不眨一下,那种血刃仇人的快感,他至今仍记忆犹新,美哉,快哉……
可是现在,他却无法坐视李梦龙与盘龙二人死,至少不能看到他们死在自己眼前,因为如果是那样,他一定会发疯,会抓狂,会想要杀了全天下所有的人,为他们陪葬,以泄心头之愤。
他的眼睛已红了,他的意识已有些涣散了,当青牙叫住他的时候,他才惊奇地发现,原来,自己与战场,只有一步之遥。
是进一步,亦或是退一步,他已拿不定主意。
“你要想好,你若是迈出那一步,你的血蝠教,你的兄弟们,将在你弹指间,便灰飞烟灭,片甲不留…”青牙幽幽的话音传来,不带丝毫感情的话音,因为他只是给刘三栋一个选择,一个建议,至于选择哪一个,是否听从,与他并无关系。
刘三栋陷入沉思,纠结,痛苦,一瞬间,所有复杂的情绪便一齐涌上来,他已低下头。
忽然,他看到了自己指间戴着的那一枚白玉扳指,那是他的师父,上任血蝠教教主临终前传给他的,也是命他发了毒誓后,方才戴上的,因为,这枚扳指,是血蝠教掌门的象征,可号令血蝠教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同样的,也掌控着血蝠教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的生死存亡,更是承载了血蝠教百年来的兴衰荣辱。
他忽然想起来,他是发过誓的,要带领血蝠教的众人,重振血蝠教雄风,要让血蝠教,再次威震于武林!
他最终还是收回了那只脚,他不能,也不可以,更没有资格,拿血蝠教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的生死存亡当儿戏,纵然,他是真的很想很想去救他的那两个“兄弟”,但是,他却不能……
刘三栋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很悲哀,他的一生,便像是以这枚白玉扳指为纽,将他与血蝠教牢牢地拴在一起,让他动弹不得,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有自己的喜好,一切都要以血蝠教的大局为重,要让血蝠教崛起于武林,这是他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的师父,便教会了他的,他记了几十年,甚至在梦中呓语之时,也会念叨出来。
他摸着那枚扳指,忽然笑了,笑容有些凄凉,他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已丢不下这枚扳指,正如他这辈子,都已与血蝠教牢牢捆在一起一样,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全力以赴,也无法挣脱。
倘若此刻,李梦龙站在这里,看着他,李梦龙一定会发笑,善意地笑,调侃地笑,理解地笑,明了地笑,因为只有李梦龙明白,也只有李梦龙会说出那句话,“他实在是一位悲哀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