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敛了笑意,指着桌子上那颗黯淡无光、其貌不扬的珠子,缓缓说道:“所以它根本就不是一颗珠子。”
杨小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感觉难以置信:“不是珠子那是什么?那些发掘古墓的考古学家们,不都说它是珠子吗?这些我都是看过资料介绍的,他们也都是专业人士,连是不是珠子都搞不清?”
“他们是在古墓主人的口中找到这玩意儿的。古人确实有将宝珠放入遗体口中陪葬的习俗,所以他们先入为主这样认定了。正因为那些考古工作者是专业人士,所以是身在局中,就当局者迷了。”韦庄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道:“在有些事情上,内行人往往还不如外行人看得明白。这个道理,你肯定是懂的。”
杨小宝也笑了,这话倒是一点不错:半年前升龙集团搞的那个生化制药项目也是陷入了瓶颈,一帮顶尖科学家全都干瞪眼没招了,还是自己这么一个纯粹的外行指点了一下关键方向,这才有了突破。
“这是舍利子。”韦庄揭开了迷底,“所谓舍利子,说白了也就是一团烧结了的骨头,只不过刚好比较圆,又是放在古墓主人的嘴里,所以才被当成了珠子。”
舍利子是什么东西,杨小宝只是在地摊杂志上看过一点儿,知道一般指的是高僧大德坐化后烧剩下的骨头。随随便便一个野和尚死后烧剩的骨头是没资格被叫作舍利子的。舍利子据说有着种种不可思议的神奇灵力,死者生前的修为道行越高,留下的舍利子的灵力也就越大。
这颗“珠子”的神秘面纱被揭示到了这一步,已经远远超出了杨小宝的预想。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所听到的事实真相还要复杂诡异得多。
“其实当年顾达找到我,让我利用身为市长的特权帮忙把这颗珠子的还回去的时候,我是真心打算帮这个忙的,准备第二天就办了。”
韦庄摇了摇头,缓缓讲述起了二十年前的旧事。
“千不该,万不该。我那天晚上一时好奇,把这颗珠子拿出来放在手上把玩。一开始也没发觉有什么特别的,等我把玩得无聊了,正准备把东西收起来。我的秘书忽然进来,拿了一份关于市政道路翻修工程的招标文件找我签字。这份文件是早就拟定好的,要往在常,我也就随便瞄上一眼就签了……”
听到这里,杨小宝有点儿摸不着头脑,这韦老头子看着也不像是老糊涂嘴碎啊,咋说话就前言不搭后语了呢?前一句还在说舍利子的事情,后一句就又扯到签文件了。
韦庄缓了口气,脸色有些苍白,继续说了下去:“可在当时,我才接过文件,正要拿笔签,忽然就对秘书脱口问道:你给你表哥徐超谋到这个工程,收的二十三万都买了房对吧?然后秘书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然而我的脸色跟着也变了,受惊程度比他要厉害得多!”
韦庄目光炯炯,凝视着杨小宝,“因为我忽然想了起来:我根本就从来没见过他的表哥,更不知道他收了多少钱,又拿这些钱干了什么!这些信息就像是突然就在眼前浮现出来一样。”
出了房间,韦庄亲自给杨小宝带路,摆手示意站岗的警卫员和随侍的生活秘书不用跟上,站在外面等候的吴秘书迎了上来,也一样被示意退下。
韦家的这一处房子与其说是一栋别墅,还不如说是一栋庄园,面积很是不小。韦庄带着杨小宝先下了楼,穿过了后花园里一条曲折幽深的石路小径,进了角落里的一幢偏僻幽静的红墙小楼。
红墙小楼的样式很漂亮,外墙上爬满青藤,门口的石板上也长满了潮湿的青苔,显然是平日里很少有人踏足。
“这幢楼原来是住着人的,后来传出闹鬼,就改成放杂物了。闹鬼的地方嘛,当然就不会有人愿意进来了。”韦庄狡黠地一笑,领着杨小宝进了红墙小楼。
杨小宝有点明白过来,所谓闹鬼的说法多半是韦老头子故意搞出来的,此人为了收藏好这个神秘的古珠,还真是费尽心机。
“这个园子只是我的众多住所当中的一处,二十年来官场沉浮,身不由己,我也不可能一直住在这里。为了收好这样东西,我也不得不想出一些歪点子……哎。”韦庄叹了口气,拿出钥匙开了锁,推开了铁门,直接下楼梯进了地下室。
杨小宝原本以为地下室里跟银行金库一样,会有厚重的铁门,高科技的安防设备,幽深坚固的洞窟……然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也就是一个破烂的实木门,推开门后里面也是一屋子的破烂,什么割草机,破旧的自行车等等,整个儿就是一个杂物间,完全不像是一个存放着贵重物品的地方。
韦庄拉开了一个靠墙的破烂柜子的抽屉,抽屉里面竟然装了几十把各式各样的钥匙,并没有看到什么想像中光彩夺目,满屋子的放亮神奇夜明珠。韦庄让杨小宝帮忙打着手电筒照亮,自己埋头在大抽屉里的钥匙堆里翻找着。
杨小宝愣了一下,觉得有点意思了,原来是兔子洞里面还套着一个兔子洞,钥匙堆里还藏着一把钥匙,这老头子肚子里的弯弯绕还真是不少,也确实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花了好一会儿功夫,韦庄才在钥匙堆里翻找到了那把真正的钥匙,然后招呼杨小宝一起出了地下室,离开红墙小楼,又重新回到了别墅里的书房,也就是刚才两人见面喝茶的地方。
杨小宝忍不住问了一句:“东西本来就是放在这里,只要钥匙放在那幢小楼的地下室?”
“是这样。”韦庄点了点头,打开书柜背后的暗格,露出了镶嵌在墙壁里面的一个极为精巧的保险柜,原来这才是真正存放那颗珠子的地方。
杨小宝就有点儿不以为然了:“这东西再要紧,那也没必要搞成这样吧?把钥匙放那么远,东西却还就放在书房保险柜,安全上并没有增加多少保障,只能给自己多添上一些麻烦,取东西的时候多一番手脚。”
“一直以来,知道这个东西的也就只有我和高四海两个,现在多了一个你——其实你只能算半个知情人,因为你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察觉到它很特别很珍贵,可是并不知道具体原因,也并不需要特别防备外人对它下手。”
韦庄掏出钥匙走向保险柜,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所以你说得很对,我把这东西像这样存放,并不是为防别人,而是防自己——每次取出东西的时候多一点麻烦,我就能尽量少碰它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