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宝淡淡说道:“只要我想知道,没有什么是我查不出来的。当时视频摄像虽然不像现在这样普及,但是现场照片总还是有不少的。”
“我调的包,从照片上怎么可能看得出来!”高四海脸上的神色既狐疑又自傲,冷笑起来,“我那时候可是整个中州市最好的魔术师,是我们市马戏团的台术柱子!难不成你还能懂魔术?”
“我当然不懂魔术,可我懂人。我看的不是你手上的动作,是你的脸。我在照片上发现你表演的时候满头都是汗,你可不是舞台新人,不应该会这样怯场才对。表演一个都玩了几百回的乱戏法,还能脸上出汗,那只能证明你心里有鬼。至于你说你是整个中州市最好的魔术师——”
说到这里,杨小宝忍不住嗤笑起来,轻蔑地说道,“姓高的,我只能说你真不要脸!中州市最好的魔术师是你们顾团长,是他发现了你现场调包。这大约也是你压根没有想到的对吗?大概在你心里,一直以为他就是不中用不懂业务的领导,否则你也不敢这么大胆子当众调包。”
这话简直就是当众揭皮打脸,高四海的那张老脸就跟交通灯似的,由红转青再转白,阴沉沉的难看极了。
“顾团长虽然当场看出来你把东西调了包,但他没有当场场揭穿。这事件的性质很严重,他大小也是一个领导,自然懂得这里头的轻重——当场揭穿对谁都没好处,对他这个领导也是一样。于是他在散场后私下找到你,让你把那颗珠子交出来,再由他悄悄放回去,把假的换回来。”
“你看见自己的自以为聪明的小伎俩被他识破了,就怂了,怕了——你那时还只是马戏团耍狗扔飞刀的的小角色,胆气有限。这可是在那个年代,盗窃国家特级珍贵文物够得上吃枪子的大事。所以你把那颗珠子交了出来,还在他跟前跪着痛哭流涕,恳求他帮你遮掩过去……”
杨小宝的这些话一刀一刀地剜在高四海的心里,也刮在了他的脸皮上。这是他几十年以来最不回忆起来的最为耻辱的一幕。
“你给我闭嘴!”高四海大吼起来,脖子上涨得青筋暴起,右手单握着的方向盘也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两个前车轮在盘山公路上的拐弯处打了一下滑,险些冲下了山崖。
“放松点,人老了千万别激动,把引爆器捏好,方向盘掌好,我可不想搞出什么大新闻。”
杨小宝嘻嘻笑笑,毫不客气地嘲讽道。
“其实你和顾达见面的这些都是我胡猜的,他又没来得及留个遗书,也没跟办案的警察托梦录过口供,我这种事怎么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就是瞎猜一气,故意这么试一试你。看来嘛,你当年还真就是那么一个敢做不敢当的怂货。”
“是他逼我的,他活该!”高四海铁青着脸色,咬牙切齿恨声说道:“我求了他那么久,他才假惜惜地答应我,说是帮我遮掩过去,由他把珠子重新换回去。可等我把珠子给他了,他却打算自己独吞!”
高四海把车钥匙抄在手里,拉开车门,上了驾驶座,转过头看了杨小宝一眼。
杨小宝笑了笑,很识趣地上了后座。
在这件事情上,两个人彼此都是心有默契的。方向盘必须在高四海手里,杨小宝也必须坐在后座。如果不这样,至少其中会有一个人感觉不安全,稍有异动都会是两个人一起粉身碎骨,同归于尽。
高四海发动了警车,沿着盘山公路缓缓前行。
车子的仪表盘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东方只是微微泛白。盘山公路上空落落的静谧无声,只听得见车轮碾压柏油路面的滋滋声响。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高四海握着引爆器的左手一刻也没有放松过,只用右手单手把握着方向盘,这里地形崎岖,也不敢开得过快。他通过正中的观后镜盯着坐在后座的杨小宝,“关于二十年前中州市那件事,你都知道什么?”
杨小宝淡淡说道:“只有正确的问题,才能得到正确的回答。你问的问题错了,你应该问,我不知道什么?”
“很好!”高四海狂笑起来,“那我现在问你,你不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的是:你到底还能不能算是人!”杨小宝冷冷说道,“为了达到目的,竟然不惜残杀了别人一家八口!”
“顾达该死!他该死!”高四海森然道,“我警告过他!”
杨小宝说道:“你也只是在说他该死,没说他们一家该死。这说明其实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你做得有多残忍!”
高四海闭上嘴,鼻孔里哼了一声不说话了,耳朵竖了起来,专心倾听杨小宝说话。
“……两个月之前,我跟罗九因为查抄欢乐赌场的事情,跟你们天道社结了怨之后,韦庄给了我一个文件袋,里面是关于二十年前中州惨案的卷宗材料。我虽然不懂刑侦,也不懂破案,可是看得猪多了,也大概知道猪肉是怎么吃的。我感觉得出来,对于这件案子,当时的办案人员是下了很大功夫的。”
“案卷材料里面什么都有,有灭门现场的照片,还有各种当时你马戏团里同事的各种旁证口供,把案情经过讲得很透彻。可以说除了你这个凶手的供词之外,什么都齐了,就只缺一样——你的灭门动机。”
“对于灭门动机,案卷材料里推测说,你跟你们马戏团的团长——也就是那个叫顾达的,跟他关系不好,作为领导他时常给你穿小鞋,所以你才杀他满门。这个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其实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