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平六年六月十三晴
昨晚很早就躺下了,很累,却没有什么睡意,一闭上眼就是她。
老爷子说我动了心,可是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动心,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到,连她叫什么都不晓得,我只是在码头看到了她飘然如仙的身手,听到了她寥寥几句话,就再也忘不了她了。见到她,听到她说话心里就很乱。
天晴得很好,明月高悬,柔光从窗口撒进来,仿佛裹着天上的缕缕云气,把夏夜的燥热都变得清凉,可我的心却一直静不下来,我脑子里冒出了《诗经》中的两句: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早上起得早,脑袋有点昏沉,拿凉水冲了脸,就看到有头领过来,让大家打起精神,多加戒备。
我顶多算是个杂役,戒备的活儿是轮不上我的。砍完柴,又跑去厨房帮忙挑水,但是一直心不在焉,趁着能休息一会儿的功夫,也赶紧去打听她的消息。
大家以为我新来的,所以对庄子的新鲜事好奇,知无不言。
一直到了下午,太阳西斜,我的活也干完了,又到大门那边去看,就听到值守的人喊:来人了。
我赶紧跑到院墙上,往下一望,两人两马,胜雪的白衣。前面的是她师父,他一抱拳,说:烦请通报二爷,一岁院白璧瑕特来造访。
一个庄丁听完,一溜烟跑开了。剩下的人一个个严阵以待,如临大敌。
我不禁捏一把汗,心想:待会要是出什么乱子,我该怎么办?
过了一阵子,一群人从里院跑了过来,翁老二大步如飞,后面的人竟然有些赶他不上。他走到大门前,手一挥,说:开门。
大门慢慢被打开,师徒两人下了马,她师父笑着说:二爷,天气太热,拖了些时间,万勿见怪。
翁老二也笑,说:不打紧不打紧,白堂主里边请。
我听老爷子说,这白璧瑕来自一个叫一岁院的门派,门派分春雨、夏荷、秋风、冬雪四个香堂,他就是冬雪堂的堂主。此人剑法暗器皆精,剑法叫做岁寒剑法,需要使用一种叫寒铁的特殊铁矿锻造的剑才能发挥最大威力,暗器唤作刺骨钉,取冬风凛冽,寒冷刺骨之意,江湖上都称他“剑器双绝”。
我见他们慢慢往内院走去,就下了院墙,在远处慢慢跟着。
就听见翁老二说:白堂主,这女娃娃今天是怎么了,闷不做声的。
白璧瑕就说:昨天言语冲撞了二爷,我训了她一顿,正跟我生气呢,我这徒弟,唉。
翁老二就笑,说:哈哈,见识过见识过,懂。
9我看着她跟着进了内院,心里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不清楚到底哪不对,便翻上高墙,顺着摸到屋顶。
这是内院的客厅,一般接待客人都是在这。我刚想掀开瓦片往里看看,一个人却突然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差点叫出声,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心里紧张,还好那个人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一看,是老爷子。他掀开瓦片,往里看去,瓦片就那么大块,我瞅不着,再掀一块也不行,这又不是看戏,我只好把头凑近,仔细去听。
屋里先是传来摆弄桌椅的声音,盘碟上桌的声音,再来是翁老二和白璧瑕客套的声音,入座的声音。
翁老二说:没你们的事了,都退下吧,把内院给我看严实喽,一只蚊子也别放出去。
他说“放出去”而不说“放进来”,分明是讲给白璧瑕听的。
开门声,出门声。
翁老二继续讲:白堂主,这女娃娃……
白璧瑕笑着说:她本来就知道这事,不必回避了,再说她在这儿,翁二爷不也放心吗?
翁老二说:一岁院人才济济,又何止这一个女娃娃。
白璧瑕说:二爷是不相信白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