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平六年六月初十晴
快到中午的时候,我们到了一个小县城,名字叫奉化。奉化北边有一条河,叫沱河,是若耶江的一条支流,我们要在这改走一段水路。
老爷子说,奉化这地方虽然不大,却有着承州最大的药材商陆家,据说这陆家包着大半个承州守军的药材供应,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等我们进了城,却看到主街上的陆家药店大门紧闭,门上还贴着封条。
没事往贴着封条的地方凑是大忌,这是我原来在衙门工作的时候得到的经验。一般只要你这么做,捕快就会盯上你,把你当成嫌犯带走。可我实在是好奇,就走近了一点点,瞅了一眼那封条便走开了。因为练习暗器,我的眼睛很好,虽不说能把字全部看清,看个大概还是可以的,
我对老爷子说:看来两天前,承州最大的药材商已经易主了。
老爷子突然看上去忧心忡忡的,我心想是不是他和这陆家有交情,就问了问他。他跟我说,他和陆家没什么交情,只是这陆家的产业有百余年的历史,能追溯到太祖皇帝那会儿,怎么说封就封了。原来,这陆家的先祖本只是一名普通郎中,经营着一家小医馆。早年太祖参加义军抵抗暴齐,有一次兵败落难,被陆家先祖瞒过追兵救了下来,后来太祖登基,便命人寻访当年的救命恩人,这时陆家先祖已经去世,留下个儿子,日子过得很清苦。太祖心里愧疚,便许下了“保后代安生”的诺言,后来陆家的买卖便越做越大。
我听完老爷子的讲述,也觉得这事不简单。这陆家可是有皇家保着的,这得是犯了多大的事才会被端了?正想着,老爷子催我快走,想必也是怕惹上了麻烦。
不成想,不想惹麻烦,麻烦却自己找上来了。
因为要走水路,我们就先到了集市打算把马卖了。顺便一提,这两匹马是老爷子自己买的,但是他说卖出去的钱对半分。
分别之际,我心里还真有点舍不得,虽然我这马儿不怎么听话,总是和老爷子合伙耍我,老爷子那匹呢,看热闹的时候还经常打几个响鼻,嚣张跋扈。可我是个讲感情的人,我要尽全力保证它们以后有优厚的生活条件,所以我的做法是,要价很高。
我发誓我绝不是想蒙个冤大头。
陆续有几个买家过来,都是一问价格就直摇头,然后问我:你这马有什么好的,能卖到六十两?我都是回三个字:您不懂。然后围观的人就多了起来,都说有俩疯子,两匹劣马敢要六十两。
老爷子看着围观的人们指指点点的,面上有点挂不住,就小声说我:咱们这两匹马哪值那么多钱,快点出手,别耽误时间了。
我跟他说:十个,要是十个买家问过都不肯买,我就忍痛割爱。
老爷子叹一口气,说:行行行,都随你,老头子整了你那么多次,这回就被你整一回。我却嘿嘿一笑,说:别,老爷子,我可不是整你,我这是讲感情。刚说完,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几个人推开人群,为一个衣着华贵的人弄出了一条路来。
那人上来看都不看我,绕着马转了转,摸了摸,哼了一声,说:你这马卖多少?我说:六十两。
他又哼一声,说:还真敢要。他刚说完,那几个手下便开始哄笑,老爷子叹口气,说:得,又一个“不懂”的。
老爷子其实是调侃我,但是这人不明白啊,眼睛一瞪就要发火。我暗笑,心想:谢老爷子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