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种克制与隐忍在碰触到某一件东西时会尽数挥发出来。
她的感情,在大统面前,终究不过是牺牲品。
“你也异常清楚,你们二人之间谁也不可能放任家族不管,你不可能放任陆家不管,而彭宇也不可能放任彭家不管,只要他在副总统的位置上一天,你们二人便只能做平行线,除非他愿意为你放弃荣华富贵,但你也知晓,让他放弃荣华富贵无异于放弃他全家人的性命,槿言,身处我们这个位置上,在大统家族面前那些情情爱爱都是奢侈品,你我身为掌令之人,权高必然责重。”书房里的气息寸寸皲裂,屋外的冷风好似忽然之间倒灌了进来似的。
一时间,让二人都觉得有些寒凉。
“你我都是血堆里厮杀出来的人,从小伴随这我们长大的不是动画片游乐场而是这总统府的明争暗斗与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槿言,”陆景行向前一步,伸手扣住自家姐姐的肩膀,动作及其有力道,但却不重。“我们跟京城里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少爷小姐们不同,我们从出生便背负着家族的使命,彭宇也一样。”“我们都清楚的知晓对方是什么人,你清楚知晓他不会为了你放弃眼前的一切,而你也不会未了他放弃这一切。”
高门出生的子女大多都是无心的,因为有着太多明确的目标,其余所有一切都不过是生活中出现的调剂品。
人生行驶的过程中需要放弃太多东西才能换来家族稳定。一个家族百年的繁荣昌盛必然离不开族人的牺牲,这是自古以来千秋万代恒古不变的定律。皲裂的空气因为陆槿言的一声冷笑变的更加阴凉。
“那我是不是应该效仿文成公主?效仿王昭君?效仿金城公主她们?”冷嘲的话语从胸腔内弥漫开来,面目上带着的是对自己悲哀命运的凄叹。陆景行深沉幽冷的眸子就好似蕴藏着一汪深不见底的大海,低低沉沉的嗓音在书房内响起带着非比寻常又直击人心的坚定;“只要我在一天,便不会让你走上如此道路。”他握着自家姐姐肩膀的手缓缓向后,将人按进自己怀里,语调慷锵有力;“政场所有压力我来扛,难走之路我来走,我绝不让你步入她们后尘,我向你发誓,但我也不忍让你进入彭家那个狼窝之中,槿言,很小的时候我就暗暗发誓要保护你了,一直到现在从未便过,毕竟多年之后,父母老去,除去妻儿子女之外,你是我唯一的血缘至亲。”很小的时候,大抵是几岁陆景行记不大请了。
当他看见自家父亲逼着陆槿言去成长时,身为一个男孩子,他都觉得疼痛。那日、父亲从总统府回来,紧随而来的还有他的副官,因陆槿言年长几岁,所学课程自然比他繁重许多,下午时分许是因为上课未能走心,老师同陆琛说明此事。
他远远看着自家父亲挂着如同电视上那般和蔼的浅笑,可当老师走后,一切都变的不一样了,他见到了父亲的冷怒,见到了他的苛责,更是见到了他身旁的副官是如何在大夏天的傍晚将陆槿言推搡出去,还连带着她的书本课业一起,一屋子人吃晚餐时,唯独只有陆槿言站在屋外喂蚊子完成老师布置下来的任务。
自那时开始,陆景行便暗自发誓完后绝对不会有这种时日。
血缘关系真是奇怪,至今他都不知晓自己年少时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但未曾去深究。“你不怪我?”陆槿言伸手推开陆景行,平淡开口,激动情绪被抹去了许多。
男人蹙眉,未曾言语。
只听她在问;“你让我压制莫家,我却放了水,因此损了郭岩,让沈清暗暗销魂好些时日,你不怪我?”轰隆一声,明明是平静的天空在沈清听来却响起了一声闷雷,这声闷雷却比知晓郭岩去世那晚更加响动。
站在楼梯上的人若非伸手扶住墙壁,几乎是站不稳的。
脑海里始终都环绕着陆槿言那句;你让我压制莫家,我放了水,损了郭岩。反反复复萦绕着这句话。
沈清未能听到陆景行的回答,怕是在听下去会忍不住下去发生点什么。原来莫夫人能在首都蹦跶那么长时间是因为陆槿言根本没有出手压制。
而却在郭岩出事不久后便回了z国。
这一切治只怕都是这兄妹二人的安排,一时间,沈清只觉一颗心颤的厉害。原来,原来郭岩去世,她出门数天,陆景行未曾与她言语过半句不是。
原来莫夫人能在首都作威作福是因为陆槿言根本没压着她。
原来、原来她们才是幕后推手。
二楼书房里的一切都静悄悄的,沈清此时唯独能听见的是耳边的呼啸声。
扶着墙壁上去,未曾进卧室,反倒是进了婴儿房,将小家伙从摇篮抱起来躺进了婴儿房的小床里。
而后,一滴清泪滴进小家伙的被褥里。
怪她,怪她在与莫菲斗的水深火热的时候回家养胎,如果能一鼓作气将莫菲踩下去,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也不会白白去了一个郭岩。
郭岩去世,于她于高亦安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而陆槿言今晚的一声询问出来确是如此平淡无奇。
不能怪别人,要怪自己能怪自己。
晚间,陆景行回到卧室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的事情了,沈清并不知晓他在下面跟陆槿言接着聊了些什么,或许又是一番言辞激烈的争吵,或许是一番平淡温情的姐弟之间的言语。
亦或是对于商场与政场之间的事情做了个笼统的规划。
陆景行上二楼卧室并未见到沈清人,推门而入一室清冷,而后转身去婴儿房,见到了蜷缩在被窝里的爱人妻子。
心里一暖,站在一旁看了许久,伸手将熟睡的小家伙从沈清怀里抱出来放进摇篮里,才一动作,身为母亲的直觉便是猛然之间惊醒。
睁开眸子防备望向眼前人,见是陆景行松了口气。
“乖、放回摇篮,”陆景行轻哄了声。
此时,许是隔得近,即便是婴儿房里没开灯,她也看见了陆景行面上挂着彩。
嘴角的淤青红肿异常明显,这人,应该是出门打架去了。
傍晚时分回来那趟还好好的,怎在度回来就挂了彩了?
正想着,将小家伙放进摇篮里的人又转身回来抱她。
自然而然的,伸手勾上陆景行脖颈,盯着他英俊且挂着彩的面庞看了会儿问道;“脸怎么了?出去跟人打架了?”“全当我见义勇为了,”男人轻笑。
“那看来对方跟你一样都是个多年的练家子,”沈清这话说的悠悠然,但凝视着他的目光异常紧凑,似是不想错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面部表情。
陆景言的公寓在首都一等一的高级华府地段,偶尔不回总统府会夜宿这方,但来往不频繁,除去偶尔些许时候,想必今日也是陆槿言这偶尔时候中的一晚。
冬季首都街头依旧热闹非凡,行人匆匆,纷纷拢手,穿着厚实,依旧是快节奏的往目的地而去,深夜的街头,不似白日那么清明,反倒是多了些许暗暗沉沉的墨色。
徐涵一路驱车不近不远跟在这二人身后,前方车辆不知是为曾发现还是发现之后刻意忽视。
于是乎,这么一路跟随到了陆槿言公寓楼下。
车辆使劲进车场,陆槿言欲要按电梯上楼,身后却有响动声传来,回眸望之,赫然见彭宇紧随而来,面色悠悠,带着些许惬意。
陆槿言微微皱眉看着眼前人,伸手按电梯的动作依旧未减,男人悠悠并不着急,直至陆槿言以为他本是“路过”此处时,男人却伸手将欲要关上的电梯门扒拉开。
一瞬间,身子挤进电梯。
明亮的电梯里,陆槿言侧目望着男人,眉目间带着疑惑与困惑。
正要开口发作,只听男人语调闲适道;“来看看蝴蝶是死是活。”陆槿言闻言,浅笑中带着些许轻嗤,“不再这里,你可以走了。”“来都来了,不请客人进去坐坐,这就是陆董的待客之道?”身为一国副总统,自然是历经百般磨难才坐到如此位置,论心机手段,有几个人能与他比拟?诛心手段,自然也是有一手的。
“上赶着上门不要脸,这就是彭副总统的为人之道?”陆槿言反问,话语凉飕飕的,比这没有暖气的电梯温度还要冷上几分。
电梯行至二十二楼,陆槿言出了电梯门,但未曾近乎,站在门口与彭宇二人僵持不下,换句话来说,是她一人在僵持,彭宇全程悠悠然,没有半分剑拔弩张的气势,反倒是望着陆槿言的目光带着些许宠溺。“恩、我不要脸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过,”男人随意开口,漫不经心的模样倒是优哉游哉的很。
“非得弄得大家都这么难堪才行?”她问,对面而立,并未想着开门进屋。
正对面的男人此时一身总统府工装未脱,挺拔的身姿站在跟前,单手随意插兜,望着陆槿言就好似望着一个正在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似的。“我从未觉得跟你在一起有过难堪,”男人开口,话语淡淡。本就是一句十足十的情话,迎来的却是陆槿言不屑一笑。
转而,某人伸手按密码,推门进屋反手欲要带上门却被男人伸手挡住门,推门而入。比力气,她自愧不如,可也未曾想让男人进来,砰的一声,欲要关上的大门被猛的甩开,震天响声在走廊里响起,但好在独门独户也未曾惊扰到邻居。“你大可敞着门让大家伙儿看看我是怎么进你屋子里来的,”彭宇温温话语响起,而后低头在玄关处脱了鞋子,站在鞋柜前凝视了会儿,撇见里头的男士拖鞋时面色不可察觉的寒了寒。
盯着鞋子看了好一会儿,压着心里的那股子燥縢之火伸手砰的一声关上柜门,赤脚进屋。
陆家的人对待饮食起居近乎洁癖,一般情况下她的屋子里不该有男性拖鞋才对。
给秘书准备的?她身边的秘书都是女的。
给朋友准备的?陆槿言可从来不将朋友带到自己私人主宅来,那么,只有一种情况,便是她带男人回来了。望着男人一身得体工装却赤脚进屋,陆槿言站在门口通身气质不可察觉的寒了寒,扶着门的手缓缓捏紧,指尖泛白,骨节拱起,带着几分冷厉的怒意。
眼见彭宇自发走进餐室倒了两杯温水出来,陆槿言冷声轻嗤;“你倒是轻车熟路。”“恩、”男人端着水杯浅应,而后一杯水搁在茶几上,一杯水端在手里浅浅喝了口;“毕竟我曾经在这里住了那么长时间。”男人高大的身影窝进沙发里的那一刻,陆槿言的冷嘲热讽声紧随而来;“怎?别墅住不惯了,想到我这小窝里的换个新鲜?”男人面不改色,依旧是端着水杯窝在掌心;“随你怎么理解,反正我今日不管怎样都是错。”陆槿言冷嗤一声,伸手带上门,转身进厨房倒了杯开水,“难为您这么有自知之明。”一个商场女强人,一个政坛黑马。
一个冷厉,一个随意。
这二人搭在一起,算的上是以柔克刚了。
彭宇是柔,陆槿言是刚。
“我这么有自知之明你不是照样嫌弃?”玻璃杯里的热水冒着袅袅热气,彭宇后背靠在沙发上低眸望着杯子里的白开水浅声开口,话语落地带着些许轻嘲,也不知道这轻嘲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陆槿言。
而后者,端着杯子坐在餐桌上,双肘搁在桌面上捧着玻璃杯,亦是看着手中玻璃杯,不过是平视而已。她低声浅笑,未曾言语。
仅是端着水杯喝了口寡淡无味的白开水。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过去,暗夜中的客厅并未开大灯,仅是靠着厨房与过道上一盏暖黄的灯在提供着光亮。
片刻、安静的客厅里响起手机震动声,不是来自陆槿言。
自然是来自彭宇。
听闻震动声,她轻勾嘴角,透过厨房的玻璃门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伸手拿起手机看了眼,而后掐断,全程不过一两秒的功夫。
水中中的水由滚当变成了温凉,搁在掌心,不再那么烫手。
“怎么?不回家不怕人家多想?”
男人静默,未接话。
陆槿言在度开口;“毕竟人家是个孕妇,太疑神疑鬼小心对孩子不好。”话语落地,男人诧异的目光落在她后面,带着半分惊慌与惊恐。
似是没想到陆槿言会知晓此时。
更为曾想象过这些话语会从她口中说出来。
凉薄,太过凉薄。
一时间,昏暗的客厅静悄悄的似是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气氛安静的近乎诡异。
陆槿言的唇角始终擒着一抹似有似乎似笑非笑的笑容,感受着来自男人炽热的目光。
她想,若非她心理素质好,后背近乎要被男人盯出个洞来。
那日、那个女人登门入室“请”她吃饭,言谈举止之间无疑是在炫示她跟彭宇的关系,并且还将身怀六甲的喜讯告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