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做饭吗?会,但多年不做,不知晓还能不能入得了口。
沈清以为,陆景行长期在江城,这里的冰箱应该是空无一物的,可不想,拉开冰箱,生鲜蔬菜整整齐齐摆满了一冰箱,看起来整齐有序,而且日期都异常新鲜。
十二点五十三分,陆景行与徐涵在书房商议要事,一轮结束看了眼时间,陆先生俊眉冷蹙,似是对自己忽略沈清感到不悦。
自己气自己只怕也只有陆先生一人了。
“自己做的?”当陆先生撑着拐杖下楼,见自家清冷的爱人坐在餐桌前独自吃着碗里面条,眼里泛起的温柔宠溺之光足以将整个冬天变成炎炎夏日。
徐涵此时异常识相,乖乖的闪人。
“恩,”她浅应,低头吃东西。
陆景行看了眼,一碗面条,红黄绿搭配,色泽倒是异常好看,不输沁园后厨。
“好吃吗?”陆先生轻笑问道。
“不好吃,”陆太太一口面条咽下去之后才得空回答他的话语。
陆景行笑;“怎么不好吃了?”
“没放盐,”陆太太如实回答。
闻言,陆先生轻挑眉,显然不信,没放盐还能吃的如此津津有味?伸手接过她手中筷子,挑了口面条送到嘴里,微微蹙眉,异常牵强的将口中面条咽下去。
真的没放盐。
这口面条,吃的他险些怀疑人生。
“没放盐还吃,”陆先生话语中带了些许三分无奈,三分嫌弃,其余四分多是忍耐。
她不会做饭,只会下面条,多年国外生活练就了她一手下面条的好本事,同一种面条她能做出数十种做法,多年没做,难免有失手的时候。
“浪费,”陆太太伸手准备继续解决这碗没放盐的面条。
却被陆先生阻在了半空。
明知不好吃还吃?是该说她傻还是说她惹人怜惜?
“不吃了,”陆景行伸手接过她的筷子碗,撑着桌面站起来,不太利索的腿脚往厨房而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沈清这人,你若说她无心,她尚且还有那么一分半点儿。
就好比此时见陆景行跟只跛腿的兔子似的单腿站在厨房冰箱前,伸手在里面拿了几样小菜出来,她开始担忧了,似是觉得让一病号给自己做饭,不大实际。
“叫外卖吧!”
2010年,外卖这个词尚且还未在互联网中传播开来,沈清与章宜在一起时,极大部分饮食都靠外卖解决,只因章宜本事通天,她手机里面存了清水湾附近大大小小十几家店铺的号码,想吃什么,直接报菜名,老板亲自送过来。
而此时陆景行的公寓,周遭设施虽说尚且齐全,但显然没有一户人家会干这种事情,能住得起这种地方的人,家里怎么会缺阿姨保姆?
陆先生闻言,一手将娃娃菜从冰箱拿出来,侧身看了眼沈清道;“外卖不干净。”
他有洁癖,昭然若知。
不干净?南茜说过此话,陆景行如今也如此说,她吃了这么多年,怎也没将她毒死了?
沈清想,你爱做做吧!
原想转身去客厅,哪儿晓得陆先生开口;“去哪儿?过来帮我。”
“我不会,”她直言。
“不会?”陆先生轻挑眉,“我看你刚刚那碗面条除了没放盐之外,其余一切都好。”
“听话、过来帮我把菜洗了,跳来跳去不利索,”水池与灶台稍许有些距离,陆景行此话一出,沈清也觉得有理,毕竟他有伤在身,便不好推脱,迈步前去,按照陆景行的交代将菜洗好。
洗菜沈清,切菜炒菜陆景行。
二人过着平常夫妻生活,柴米油盐,围于灶台之间,气氛融洽,配合默契。
对于他人来说,夫妻二人围于灶台之间是在平常不过的生活,可对于陆景行与沈清来说,确实格外不易,婚后数月,夫妻二人好好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像今日这种时刻,简直是史无前例。
红红的胡萝卜在他手中变成了胡萝卜丝,精湛的刀法在砧板上快起快落,毫不拖泥带水,厅堂厨房里,只听得见陆先生快起快落的切菜声。
婚后数月,他忙于军事,回归沁园的时间不多,好不容易脱身离开军事,却被内阁事物缠身跟,他很忙,多忙?
很多次在与自家太太恩爱之后,看着她浅缓入睡,陆先生再继续翻身返回书房开始冗
长的工作。
想要沈清是一回事,工作没做完又是另一回事。
此番受伤,在陆景行看来真真的是因祸得福,以前沈清对他爱搭不理,哪里有好脸色?如今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多多少少对他温柔相待,此时夫妻二人围于灶台之间,这种和谐的气氛让他柔了一颗钢铁之心。
陆先生厨艺不差,多年从军生活练就了一身好本事,在部队与一群糙汉子在一起时,他不讲究,但若是回了总统府与沁园,他是天之骄子陆太子,各方面都颇为良久。
所以,当陆景行一道菜起来时,沈清被精美的摆盘给惊蛰住了,陆景行这人,何其讲究?
菜品的摆放胜过沁园后厨佣人。
色彩搭配更是让人垂涎欲滴。
陆景行,太子爷?军区少将?陆厨师?
不久之前她闲暇之余随手翻了一本书,书上有这样一句话,优秀的人什么都优秀,而陆景行应该是这种人。
他贵为天之骄子,军区少将,一国太子爷,跺跺脚都能让整个国震三震的人物,确做的一手好菜,色香俱全,味?还没尝,尚且不知。
她从不知晓陆景行会做饭,他这般天之骄子,竟然会干这种灶台之间的小事,越是豪门男人,不该是越要远庖厨吗?
一点半,陆先生准时让陆太太吃到了午餐,期间,他炒菜,她站在一侧听候差遣,虽说陆太太多次想走人,怎行?
陆先生是一百个不愿意。
若只剩他一个人做饭,还有何乐趣?
“如何?是阿幽厨艺好还是我的好?”陆景行轻笑问到。
沈清按事实承认,“我只会下面条,”言外之意是,你的厨艺好。
“那改天阿幽让我尝尝你的面条,要记得放盐,”陆先生揶揄着,眸光带着柔情。
沈清白皙的耳根子,默默的红了一番。
“傻丫头,你先吃,”陆先生起身,在陆太太疑惑的眸光中进了浴室。
沈清鬓角轻抽,伸手揉了揉眉心,刚刚还在想,陆景行如此人,怎会甘愿下厨被油烟味熏淘。
此情此景如此看来是她多想了,陆先生的洁癖依旧在,不过是忍住没发而已,一顿饭做完,先不急着吃,冲个澡去去油烟味再说。
若此时沈清面前摆放了一面镜子,她定然能看见自己轻轻勾起的嘴角,以及盛满笑意的眼底。
在沁园,沈清尚且还好,毕竟能在沁园进进出出的人不多,许是天高皇帝远,首都的这群人并不会时常出现在她面前。
可这整整一个下午,徐涵在公寓厨房端茶倒水来来回回的身影着实是惊扰了沈清。
二楼书房轻声交谈声也让她越发觉得吵闹。
“徐涵、”她轻唤住从厨房准备上楼的人。
“太太。”
沈清想,与其在公寓见他们进进出出,自己被他们当成动物园的大熊猫来观摩,还不如找个清净的地方一座一下午。
可转念想,陆先生又说她虐待病号怎么办?不不不、这个名分不大好听,还是不要的好。
“没事,你去上去,”左右思忖了一番,哪儿都不一样。
而后,徐涵站在一楼,目送自家太太进卧室。
细看,只见她手中那本厚实的国外名著已经被翻到了底部。
这日,陆先生从军区医院回来,直奔公寓,许是他想要一方宁静天地,公寓并未有佣人出没,有客人来,端茶递水的事情由徐涵做,平日里,其余事情自己动手解决。
而沈清,此番已经将自己的纠结抛到了九霄云外,不在去细细想着自己心中那份是难以抉择的感觉。
下午四点,接到高亦安电话,他在那侧同她细细说着公司近况,沈清侧耳倾听,说到需
要改的地方她才会轻缓开口。
而盛世,是一个她暂时逃离了的战场。
这世上,能让人趋之若鹜甘愿付出生命的东西太多;金钱、权利,名誉,地位,种种种种。
数不胜数。
高亦安为了什么?
金钱吧!他俩本质一样。
“在首都?”高亦安站在窗沿沉声问到。
“恩,”她浅应,靠在贵妃塌上随意翻阅手中书籍,手心握着的那支笔在缓缓转动着。
“多呆几天,正好当旅行了,”高亦安笑的清浅。
闻言,沈清转动铅笔的手缓缓一顿,浅笑不急眼底;“那应当感谢高董感慨仁慈给我放了一个这么长的假期。”
“不客气,谁让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高亦安浅笑出声,伸出食指缓缓点着玻璃。
正准备言语,就听见沈清嫌弃的话语在那侧响起;“有时间在我这儿浪费时间,还不如去陪陪你的小深爱。”
她特意咬紧最后三个字,而这人是谁,就算不点明,都知晓。
高亦安的商业版图逐年渐增,近年来他不在劳累奔命,但作为一名商人,本质难改,还是少不了那股子为了利益不折手段狠劲儿,女人?现在的苏家小姐,于他而言,不过是事业上的起跳板。
而见鬼的,作为一名女人,沈清还在身后为他推波助澜。
难道她不应该仇恨想高亦安这样将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试她们为交易的男人吗?
可她没有,身处在这个乱世洪流中,她早已见惯了商场这种名利追逐,尔虞我诈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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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大每天要上班,没空加更哒,稳定更新,么么哒
时光荏苒,岁月浮沉,起起落落才叫人生,可对于那些成长多年一直在跌宕起伏的人来说,他们更想要的是安稳的余生,不悲不喜,不骄不躁,不远不近。
原以为经年的风雨终有停歇的一天,可岁月流逝,多年过往,那些风雨反而是越刮越浓烈。
沈清想,她这辈子最糟糕最费心费力的一段感情应该是沈南风,可遇到陆景行之后,她想,并非。
与沈南风之间的鸿沟他们二人都知晓跨不过去。
可陆景行不同,鸿沟摆在面前,不是跨不过去,而是她不敢跨,不敢向前。
她怕、怕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
怕在经历一次刻骨铭心。
她不怕死,怕心痛,有时候心痛到极致时,恨不得能以头抢地,恨不得能亲手将自己这颗心给挖出来。
陆景行若是不宠她还好,可每每当陆景行同她说尽温言软语的时候,她便心痛难耐,难以抉择,不敢向前。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敢爱。
被感情伤的体无完肤的人有几个是勇敢的?
或许没几个,或许她只是在为自己的懦弱寻找借口。
首都的冬天真的是一点都不温暖,寒冷空气比江城有过之而无不及,寒风袭来,瑟瑟发抖,冷入心脾。
窗户大敞,寒风阵阵袭来,沈清半靠在沙发上清明的眸子带着丝丝混浊望着窗外,纱帘飞扬,饶在一起的丝线如她此时的心情一般,复杂,低沉。
外间,陆景行正在同好友交谈,碍于她刚刚情绪不佳,也就免了她的磨难,让她独自坐在里间休息。
半敞的门时不时传来他们的谈话声。
婚前,陆景行及其注重隐私,书房是禁地,独处时绝不让人打扰。
婚后,他所有习惯都稍稍改变,无论他在书房开多紧急保密的会议,总是惯性半掩着房门,只为能关注到某位小女子的动向。
让沈清知晓他的存在,自己也知晓沈清的存在。
就好比此时,病房里间房门半敞,若是沈清有何动向,磕了碰了他能第一时间听到。
何为爱情?
我坐在书房办公,偶尔抬眸能看见你在卧室看书,便觉心安,我想,这就是爱情。
浅聊间隙,有手机铃声响起,朝声源望去,沈清手机在响。
看了眼徐涵,他会意,拿过一侧的大衣进去交给沈清。
章宜的电话来的稍稍有些不合时宜,沈清上飞机之后,她便一直担忧,这会儿想着时间差不多,才打电话给她以示关心。
沈清拿着手机站到窗边,指望这场寒风能将自己脑子吹清醒些。
章宜问候关心的话语从听筒传过来,她浅缓应着的同时,不忘一点点将窗子推开,好让这场寒风能让她更清醒些。
“你还好吗?”章宜问。
“我以为你会问陆景行还好吗?毕竟受伤的人是他,”她试图用诙谐的语气来抚平自己这颗躁动的心。
可章宜是谁?若说朋友,她是沈清在国内唯一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亦是多年秘书,看着她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人,她太懂沈清了,只是很多时候不便言语罢了。
“认识你多年,只见过你有两次难以抉择的时候,一次是将盛世副总拉下台,毁他余生,一次便是昨晚,沈清,你说、我应该担心谁?”章宜的话语不疾不徐,但带着坚定。
过去的四年,他们朝夕相处,清水湾她知道密码,自己的住宅沈清亦是如此,知晓对方
的坏习惯却还愿意为之保留。
“是吗?我记得上次我下定决心花了很长时间,”拉副总下台自己坐上她的位置,三年前的事情,她记得,那时的她倍受煎熬,人性的煎熬。
一个狠毒有手段的人为了上位将一个无辜的人拉下台并且亲手送进监狱的故事。
多励志?
可感情不是事业,二者不同。
事业不好可以换,可她与陆景行之间的婚姻呢?能换嘛?
不能。
所以这一次,她走的比任何一次都费心费力,谨小慎微。
“十二天,”那十二天,她日以继夜独自买醉,最后胃出血送进医院,医院病床上,生死关头,高亦安的一场谈话让她下定决心。
回来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阴了一把,送上法庭。
她的名声,就在此时打响。
此后江城人人都道沈家长女心狠手辣。
这些,章宜记得一清二楚。
有些人不撞南墙不回头,有些人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而沈清是后者。
但凡是她决定的事情,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记得真清楚,”她转身,半靠在窗台笑的一脸淡然。
“没办法,放在古代我就是你的太史,”专门记录你的生平的。
闻言,沈清笑;“不是起居郎吗?”
“不好听,史官听起来比较高级,”章宜反驳。
“章宜,”她轻唤出声,嗓音带着特有的坚定;“我沈清这辈子,敢爱敢恨敢做敢当,不管做出什么抉择,都有足够的能力承担后果,不用担心,”最后四个字,如这么多年在商场上遇到难题,她听取过后,给她的四个字,不用担心。
是呢!她是沈清,有她在,一切都不用担心。
可行吗?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乱的了心,还有几分是值得信任的?
“如果承担不起呢?”她问,陆景行如此天之骄子,那能跟平常人相比较?
“最坏无非英年早逝,十三岁过后的日子,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是赚的。”
从她远离江城开始,过后的每一天都过的无比艰难,她早已想着解决余生,可阎王爷不收她。
后来她想,心已死,身还活着的日子,每过一天都是赚的。
沈清这辈子多英勇,多坦荡?
最坏无非英年早逝,在无牵无挂的时候这话尚且可以说说,可若是爱上一个人有了牵挂,她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将这话说出口吗?
章宜不相信。
“不值得,”她想,在陆景行身上堵上身家性命,真的不值得。
这年头,暴发户都尚且要寻个门当户对,何况是陆景行这样的顶尖豪门。
她素来不喜八卦,连江城的事情都搞不清楚,何况是首都?谁晓得首都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章宜不喜陆景行吗?算不上,但是站在很轻的立场上,她比较看好沈南风,门当户对,
有感情基础,陆景行呢?一个半路强行加塞的过客而已。
“何为值得?何为不值得?”她话语清冷,堪比屋外冷风。
当初沈南风,她认为值得,可时间验证了最终结果。
现在陆景行,她认为不值得,但最起码婚后数月,他从未负过自己。
任何事情没有绝对肯定。
罢、不说也罢。
听见开门声,随手撂了电话,缓缓收敛情绪。
“数九严寒喜欢吹冷风?”陆景行轻柔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陆景行一手杵拐进来,见她站在窗台吹冷风轻声言语道。
伸手,漫步惊醒将窗户带上,转身,靠在窗台上看着站在门口的陆景行,“聊完了?”
“暂时完了,”伸出手,无声示意她过来。
陆先生觉得受伤还是有好处的,最起码无需言语,伸手,沈清无论站在那里都会自觉过来,让他温香软玉抱个满怀。
那里像以前,若想抱抱她,得说尽多少好话,说的口干舌燥还不见得有效果。
“晚上想吃什么?”陆先生问。
“依你,你最大。”
陆先生浅笑,得,用自己说过的话怼回来了。
真真是个记仇的小丫头。
“记仇,”陆先生赏给她两个字。
“记着你,”陆太太反驳,他口口声声说自己虐待病患,这会儿,想着他是病患,还不好?
“难为你了,”陆先生浅笑嫣然,伸手摸了摸她柔顺的短发。
“不难为,”陆太太缓缓推开一步,嘴角挂着浅笑。
晚餐时分,总统府佣人送来晚餐,跟随前来的有苏幕还有陆槿言,
原本还算放松的沈清霎时拘谨起来,显然没想到苏幕与陆槿言会过来。
“母亲、姐姐,”她浅声打招呼。
陆槿言浅笑算是应允,苏幕过来拉着她的手好一番询问。
“你们俩没一个让人省心的,南茜是照顾不好人还是如何?清清都瘦成这样了,”苏幕话语中的心疼展现无遗。
而后似是觉得沈清并非自己亲闺女,不大好开口言语,将话头转向陆景行;“清清都瘦成这样了,你这样还怎么照顾人家?”
陆景行素来好脾性,自家母亲说就说,有理之处,应允两句,若是没理,他也能浅笑看着自家母亲,绝不做出违抗母亲的举动。
反倒是苏幕说的口干舌燥之际,他还能孝心大发递过去一杯水,道上一句;“喝口水在说。”
气的苏幕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